李澤出現在銀州城的時候,拉扎已經於三天之前撤走了。從吐蕃兵入侵安綏節度轄區至今,已經是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了。光是銀州之戰,便打了近兩個月,最終,唐軍大獲全勝。
右千牛衛在柳如煙的帶領之下插到了銀州的西南方向,張嘉封住了東北,留下的唯一的小口子,如今也被李德帶著近兩萬騎兵以及夏州兵給堵上了。而在拉扎的正前方,是韓琦李存中的左武衛,是王思禮的左千衛以及從河中府趕來的屠立春的左威衛,這還沒有把李澤的親兵營以及李瀚的陌刀營算在其中。
拉扎近十萬大軍,現在被完整地封鎖在了銀州轄區之內,而在李澤大部隊逼近的時候,拉扎撤往了橫山一帶,準備著最後的困獸猶鬥。
李澤在城下,韓琦在城上。
整個銀州城已經破破爛爛的不成模樣,到處都是殘缺的口子,有一段城牆乾脆盡數垮塌了,內裡豎起了一道柵欄,柵欄的後方,一個個的麻袋甚至是破布裝著的沙土堆集在其後。
城外士兵盔甲明亮,精神抖擻,城上士兵破衣爛衫,蓬頭垢面,傷痕累累。近兩個月的苦戰,左武衛硬生生地用四萬軍隊,在銀州城以及撫遠兩地頂住了拉扎十萬吐蕃軍的進攻,尤其是最後半個月,已經知道大事不妙的拉扎,發動了一次又一次瘋狂的進攻。
銀州,撫遠成了名副其實的絞肉機。
雙方大量計程車兵便在這一場場的拉鋸戰中將性命葬送在了這裡。
李澤舉起了手,微微招了招。
城下,左千牛衛以及李澤直屬的親兵營,陌刀營的旗幟先是高高地舉了起來,然後向前傾了四十五度。
閔柔率先躍馬而出。
包括狼騎在內的三千親衛營騎兵縱馬繞城而奔。
旗幟飄揚之中,閔柔舉起了手中的斬馬刀,高聲大喊:“左武衛,威武!”
三千奔跑的騎兵,在如雷的馬蹄聲中齊聲高呼:“左武衛,威武!”
城下,列著整齊佇列的左千牛衛三萬士卒,齊齊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器,跟著高喊起來。
左武衛威武的喊叫聲震耳欲聾。
城頭之上,倖存的左武衛士兵淚流滿面。
韓琦淚流滿面。
李存忠淚流滿面。
韓銳淚流滿面。
面對著敵人的亡命進攻,面對著一次次的危若累卵,他們沒有流淚,沒有害怕。面對著一個個的戰友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們沒有流淚,但這一刻,他們流淚了。
李澤,用最高的禮遇,向著這支在銀州戰鬥了近兩個月的軍隊致敬。
這一刻,不管是韓琦也好,還是李存忠韓銳也好,都覺得這兩個月的堅守,值得了。
不管曾經有什麼樣的矛盾,但當面對外敵的時候,大家終是能攜起手來,一同迎戰。
李澤翻身下馬,大步向銀州城內走去。
城上,韓琦抹了一把眼淚,帶著李存忠,韓銳,亦是趕緊迎了出來。
城門口,李澤向著韓琦一揖到地。
“韓尚書,辛苦了!”
這一聲辛苦,李澤說得是心甘情願。
銀州之戰,韓琦有多種選擇,但他選擇了最難的一種。選擇了一個對河東最不利,對自己最不利,但卻對整個大唐最有利的方案。
這一戰過後,韓琦賴以存在的,賴以與李澤較個上下的河東基礎已經不復存在,左武衛傷亡慘重,但卻讓大唐最大的威脅吐蕃,在此戰之後,再也無力對大唐發起主動性進攻。此戰過後,鎮州朝廷縱然還沒有一統天下,但與吐蕃卻已經攻守易勢。鎮州朝廷,將會全身心地將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一統天下的程序當中。
韓琦沒有謙虛,他的確很辛苦。
這一仗,他竭盡了所能。最危險的時候,他甚至親自提刀上陣。這一仗,他耗盡了自己的心血,熬白了自己的頭髮。
“恭喜李相,此役過後,大唐西北,至少安定二十年。”抱拳向李澤行了一禮,韓琦心情複雜地道。
“此乃大唐之喜,當然,也是我之喜,亦是你之喜,同樣,也是所有唐人之喜!”李澤上前一步,挽住了韓琦的手臂:“李澤當令人在此勒碑為記,紀念韓尚書的豐功偉績。”
韓琦苦笑:“韓某隻是下了一番苦力,倒是李相,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你才是真正的功臣。”
李澤大笑:“沒有韓尚書在前苦戰,再好的謀劃也是鏡花水月。韓尚書,你不請我進城嗎?”
“城內殘破,幾乎安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