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丞相很意外妻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看出了她眼中的失望和難過。
年紀大了以後,湘雲甚少喊他的名字。
今日卻是忽然叫出口,也可見她的情緒真的低落到了極點。
柳丞相知她心中惶然,將手中紅梅悉數交給了柳冬,讓柳冬拿好。
他騰出手來,把馮氏攬入懷中,並執起她的手,握了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你還有我,還有四個優秀的兒子。”
“最重要的,我們還有蓉兒呢。”
“蓉兒喜歡這個家,想看到我們一直都和和美美的。”
“湘雲,你呢?”
柳丞相的一番話,讓情緒低落的馮氏一下子回緩了過來。
想到自己嫁過來之後,過著的都是旁人羨慕不來的日子,她的唇邊再次掛起了一抹笑。
但她的眼中,同樣變得更加堅定而決絕。
她的家,她的丈夫,她的孩子,她的日子,決不允許孃家禍害。
兩人攜手向著正廳而去,彼此間那點兒隔閡,也在這幾步路中消散於無形。
馮程等在正廳,一路心急火燎的。
才坐下,看到下人上的茶水,拿起來就灌。連喝了兩盞茶,還是覺得口乾舌燥。
正待他飲盡第三盞時,柳丞相夫妻才姍姍來遲。
馮程看到自家妹妹也跟著過來了,心中鬆了口氣。
想著有妹妹在,妹夫多少會看著妹妹的情面,這事兒應該就好壓下去了。
回頭他得好好說說那不省心的臭小子。
好歹他這大伯的身份,應該能夠壓住那個臭小子的吧?
馮程鬆了口氣,第三盞茶一口喝光,這才起身迎著馮氏就走過去了。
馮氏一改往日裡的熱情,禮節雖然一樣不少,但卻明顯在守禮中透著淡漠疏離。
馮程心中不悅,面上就帶了出來。
馮氏垂眸當作看不見,跟著丈夫坐在了上首。
馮程碰了個軟釘子,覺得妹妹突然就變得不明事理,心中嘀咕著“這是有了高枝就看不上孃家了?”
但轉而一想“昨天才發生那種事情,妹妹心中不快,一時使個小『性』兒也是人之常情。”
他把心中的不悅壓了壓,面上卻擠出了一抹不尷不尬的笑容來。
馮氏一直低眉斂目,不看孃家大哥一眼。
若非知道自家大哥得了自己的書信,卻第一時間選擇去堵丈夫的馬車,一點兒不給她臉面。
若非她昨夜睡下前,跟丈夫提前報備過,要給孃家寫信,讓他們把人領走。
今兒個她的這位好大哥,就要把她裝進深坑,爬都爬不出來了。
既然孃家大哥不為她著想,不想她會不會被誤會通風報信,跟丈夫生出隔閡。也不想她的日子會不會因此難過。她幹嘛還要上趕子送上去給孃家吸血?
日子是自己的,馮氏可不是那種被家族洗腦的“識大體,奉獻型”女子。
雖然,馮家也沒少給她洗腦,但她有個好孃親,私下教了她不少實在東西,才讓她過上了如今的好日子。
馮程給馮氏遞了好幾次眼神,馮氏都沒抬眼,壓根不看。
馮程心中焦急,怨怪妹妹不識大體。
這一急躁,就免不得又口乾舌燥了起來。
當馮程端起第四盞茶遞到嘴邊時,柳丞相看著小几上紅梅的目光,終於轉到了他身上。
柳丞相半邊眉『毛』挑了起來,看到下人手中提著茶壺,站在他這位大舅哥身邊。
這一幕實際上是很失禮的行為。
一般情況下,都是小丫鬟端著一盞茶上來,放在客人手邊。
一次會面,也就一茶相待,舉杯即送客。
可今兒個比較特殊,站在馮程身後的是個小廝,手裡拿著碩大的茶壺。
馮程喝完一杯,他就揭開杯蓋,往裡面蓄水。
就這麼會兒,那小廝已經給馮程蓄了三回水了。可馮程好似沒喝過茶水似的,一杯接著一杯的灌下去。
這要是遇上不客氣的文人,直接就得指著他說是在飲(四聲)牛。
馮氏雖然沒抬眼,卻聽得見蓄水的聲音,心中更覺丟人。
柳丞相卻是饒有興趣的看了兩眼,然後聲音威嚴的訓斥那小廝“怎得懶成這樣?多叫兩個丫鬟輪流端來,拿個大茶壺登堂,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