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都督南下大軍再次停下……
這次是真正受阻了。
鋪天蓋地的蝗蟲席捲大半個山東,濟南,東昌,兗州這幾個府全部被蝗蟲大軍淹沒,甚至波及河間等北直隸部分地區,而這是五月初,冬小麥剛剛開始收割,春穀子剛剛出苗,可以說這兩種對於北方來說最重要的作物,全部在整個生長期的最關鍵階段。
然後全毀了。
齊黨的戶部尚書亓詩教強烈要求楊都督暫停前進,就地組織救災賑濟同時鎮壓地方,防止出現饑民造反。
他知道楊信不會坐視的。
山東這一帶本來就是民變的重災區,這些年陸陸續續就沒停過,當然,主要是這一帶饑荒就沒停過,從萬曆四十三年開始到四十五年,這一帶就是持續不斷旱蝗相繼,饑民沒飯吃就要搶掠。方從哲執政聲望的頂峰,就是他在萬曆四十五年盡己所能地賑濟了這一帶災民,使得民變沒有擴大,但接下來這一帶又是聞香教造反,又是魯西大地震,如今又一次旱蝗相繼。
八年時間,這裡三場席捲半個省的天災加一次大規模造反。
老百姓的承受能力本來就到了極限,再不想法安撫住那就是又一場大亂。
天啟的聖旨緊接著送到德州,楊信的大軍分別進駐濟南和東平,這兩處是這場蝗災最嚴重的,濟南一帶幾乎轉眼間赤地無餘,所有能吃的莊稼全都被蝗蟲啃乾淨了。
濟南。
“老爺,咱們家這次虧大了!”
老僕人心如刀割般看著正在源源不斷撒出去的銀子說道。
而那些災民卻拎著一個個空了的口袋,數著到手的銀元眉開眼笑,雖然他們的莊稼被吃光了,但卻可以抓蝗蟲換銀子,如今外面蝗蟲鋪天蓋地,全家出去一天就能輕鬆抓五十斤,帶回家倒上鹽下鍋煮,煮熟了就可以拿來。然後五十斤就是二兩銀子,雖然蝗蟲通常都是過境性質,但在蝗蟲停留期間怎麼著也能抓個幾天。
甚至已經開始有人專門追著蝗蟲抓了。
反正田裡已經完了。
當然,與之對應的是楊家的銀子如流水般花出去。
“你們老爺我虧過嗎?去年你們說我屯地瓜虧大了,前年你們說我屯罐頭也虧大了,可今年又如何?還不是全賺回來了?”
楊都督說道。
老僕人立刻無言以對了。
的確,楊都督去年屯地瓜,今年所有地瓜全都被買光了。
有皇帝買了賑災的,有九千歲買了給家鄉父老的,也有地方上天旱無法種別的老百姓買了回去做種的,甚至很多商屯的地瓜都供不應求,去年為了屯地瓜賠的今年全賺回來了,而且還從南方運來大批更廉價的,然後同樣高價賣了。
至於罐頭更不用說了。
遼東目前軍糧四分之一是罐頭。
這都是兵部採購,畢竟從南方運糧遠不如從天津直接運罐頭,甚至九千歲主持的民間賑災也用罐頭,每天不斷有船載著罐頭,從天津駛往河間,雖然瓦罐的罐頭保質期短,但運到河間仍舊可以吃大半個月。這時候就連遼東的貧民買不起米的都買罐頭,五十斤罐頭在遼東比五十斤米還便宜,實際上那裡的罐頭都不是天津產的,而是在蓋州,只不過在兵部就是天津產。
“不要管什麼銀子了,本都督神機妙算,你們不會懂的,再說,就是現在咱們也不虧呀,你看,他們都吃蝗蟲粉。”
楊信指著三頭反賊說道。
給他維持收購秩序的羅汝才幾個,正拿著恍如黑麵包的烤饃在啃,一邊啃一邊呵斥那些試圖插隊的。
這就是他們這些天的主食。
用麵粉和蝗蟲粉混合,放到烤爐烤出的饅頭。
味道的確不怎麼樣,但楊都督帶頭,全軍必須吃這個,他們也沒辦法,這幾天他們就是這種烤饃配魚肉罐頭,全軍吃的怨聲載道,至於原本應該是他們軍糧的面則被楊信拿去賣了。
老僕人也不再說什麼了。
實際上楊家還是虧,因為蝗蟲的收購價太高,哪怕都是擠壓後的,依然有大量的水分,這個肯定比麵價高得多,再說士兵吃還能吃多少,絕大多數烘乾後的蝗蟲粉其實裝罐了。就像那些鐵皮罐頭一樣,直接裝進一個個鐵皮罐子,壓得結結實實然後密封起來防潮,這樣以後再給饑民吃的時候,就可以幾個魚肉罐頭配一個蝗蟲粉罐頭了。
營養要均衡。
脂肪有了,蛋白質也不能缺。
這叫科學。
“對了,咱們家沒受蝗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