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附近一處荒廢的古城就遇上了之前被阻隔在山外的蒙古騎兵。後者在囊努克去葉赫城後就分開,一部分回去報信,另一部分遊弋這一帶,還有幾個前往最近的扎魯特等部報信。扎魯特部的鐘嫩,昂安等人都是炒花侄孫,他們同樣和葉赫部關係密切。
這一帶原本的形勢,就是明軍在開原的突出部和葉赫部形成直達松花江的屏障,分隔西邊蒙古各部和東邊女真各部。
三方以這道界線維持著局勢的平衡,雖然互相之間也經常發生大大小小的摩擦或戰爭,但無論誰都沒試圖改變平衡。明軍對邊牆以外沒有任何興趣,遊牧的蒙古牧民對山林同樣缺乏興趣,漁獵的女真對草原也沒興趣,他們是定居者又不是遊牧民族。
但野豬皮的擴張正在迅速毀掉這種平衡。
蒙古各部同樣非常警惕。
就像炒花說的,敵人還是熟悉的好,他們熟悉明軍,知道明軍要什麼,知道明軍的底線在哪裡。但他們不熟悉野豬皮,不知道他的野心到哪裡,不知道他成為遼東主宰者後會怎麼做,連葉赫部都不願意接受他的統治,更何況是蒙古各部?鍾嫩和昂安此前就多次截殺野豬皮派往科爾沁部的使者,儘管鍾嫩是代善老丈人,但在斬斷野豬皮伸向草原的手這一點上還是很堅決。
現在他們必須做出選擇了。
想要維持過去的平衡,他們就必須確保葉赫部到開原鐵嶺的這道屏障繼續存在,否則他們就得直面他們並不熟悉的野豬皮。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楊信從一個懂漢語的蒙古騎兵口中大致瞭解一下情況後,緊接著就繼續向前返回炒花那裡。
他乾脆不騎馬了。
實際上騎馬還沒他跑步快,單馬一天不可能跑兩百里,但他卻可以輕鬆做到,甚至只需要半天多點,這樣第二天他就跑到炒花那裡,後者已經在集結軍隊,這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估計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把兒子派去算給葉赫部報信,野豬皮包圍葉赫部他就聯軍過去,打著旗號肯定是野豬皮包圍他兒子,他必須得去救自己的兒子。
同樣這也可以忽悠他手下那些牧民們。
然後他就可以對熊廷弼說他出兵幫忙了,這樣熊廷弼就得給他承諾的銀子,不給他就威脅加入野豬皮一夥。
而野豬皮也得對他讓步。
也就是說最少他能兩頭敲詐,還讓金臺吉對他感恩戴德。
這是老狐狸。
不過在這裡楊信得到一個壞訊息,宰賽已經被野豬皮擊敗,野豬皮攻陷鐵嶺後緊接著突襲宰賽,楊信低估了他的智慧,野豬皮沒有傻到看著宰賽在自己旁邊窺伺而不做什麼。毫無防備的宰賽兵敗被俘,之後野豬皮才北上攻葉赫部,但宰賽的聯軍損失並不大,野豬皮的突襲只是抓了他和兩個兒子,真正蒙古騎兵的傷亡不過幾百。然後這支由十幾個諾顏組成的聯軍迅速逃離鐵嶺一帶,奧巴代青到達後,正好以炒花的名義將這些人收攏,目前這支聯軍依然遊弋在戰場外圍,炒花的聯軍就是趕去會和。
他們得研究如何營救宰賽。
這些就不是楊信能管的,他直奔下一站。
下一站,遼陽。
他用兩天跑到遼陽,直接出示熊廷弼的令牌然後進城,並且一路暢通地直闖熊廷弼的經略官衙。
“你居然活著回來了?”
陳於階驚悚地看著楊信。
楊信什麼也沒說,把金臺吉的信拍在他懷裡,然後徑直闖進了熊廷弼的客廳,這裡正在喝酒,一幫文武官員齊聚酒桌旁,一個個對著美酒佳餚正推杯換盞。楊信毫不客氣地走過去,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伸手從桌上直接抓起只烤乳豬……
“哪裡來的狂徒!”
一名文官怒喝道。
楊信旁若無人地一口下去了半個豬頭,然後把那個包著人頭的包裹往盤子裡一放。
“熊經略,有沒有認識這個老傢伙的?”
他說道。
後面的曹文詔立刻給他搬來一張椅子,他也毫不客氣地坐下,老曹緊接著向熊廷弼使了個眼色,示意這傢伙狀態不對。
熊廷弼開啟包袱。
這是深秋季節,尤其是東北的深秋季節,哪怕白天也就二十度以下,這樣的氣溫下腐爛並不嚴重,這顆人頭還勉強能夠辨認出來。熊廷弼身旁一名武將捧起這東西端詳著,緊接著就驚叫一聲,難以置信地看著楊信……
“何人?”
熊廷弼問道。
“額亦都,老奴五大臣之首,視之為肱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