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信忽然想起了鄭鄤是誰。
這是崇禎年間被溫體仁和楊嗣昌合夥玩死的東林黨,而且是以杖母,扒灰,骨科等一堆誇張罪名,直接被崇禎下旨凌遲處死的。
不過也不光是別人陷害。
至少杖母這個罪名他是沾邊的。
據說他媽比較兇悍,對他爹的寵姬很殘酷,於是他故意設計找了個神棍嚇唬他媽,假託鬼神要杖責嚇唬他媽,只可惜演到最後自己沒忍住笑了,結果被他媽給覺察出了不對,對他的審訊中他叔叔和哥哥也都是作證的。
這件事應該是是真的。
至於另外幾項罪名更大可能是楊嗣昌編的。
但這個人和文震孟的確是死黨,他原本歷史上的死,很大程度上就是文震孟和溫體仁爭權的犧牲品,這樣一個人在這種時候,突然跑來改換門庭本身就是不正常的,如果不是想起他的身份,楊信或許會被麻痺,但既然想起他的身份那就得小心提防了……
“一聲鐵笛下雲洲,吹破江天萬古愁。”
楊信趴在一座無人的小樓視窗,看著夜幕籠罩下的鄭家園林,吟誦著鄭鄤在大牢裡寫的詩。
雙手還捂住兩個美婢的嘴。
遠處黑暗中一團烈焰猶如火焰的魔怪般憑空出現。
伴隨著瞬間就撞擊耳膜的天崩地裂爆炸聲,原本他居住的那棟房子被火焰撕成了無數碎片直衝天空,然後在火光中硝煙如風暴般橫掃四周,那些經歷了寒冬的梅花立刻消失在這狂暴的力量下。
楊信抽身而起。
“穿好衣服,以後跟著爺了!”
他說道。
說話間他撇下兩個還在視窗的美婢直接跳了下去。
這時候整個園子裡已經一片混亂,駐紮在裡面的錦衣衛和官軍緊接著就衝向了爆炸處,就連衍聖公和李承祚都爬起來,外面的蕩寇軍同樣撞開大門湧入,尖叫,喝罵,催促各種聲音讓園子裡雞飛狗跳。當故意放慢速度的楊信到達時候,前面已經是無數慌亂的背影,然後這個無恥的混蛋很乾脆地躲到了一座假山後……
“鄭謙止呢,他得給我一個解釋!”
衍聖公激動地吼叫著。
看著眼前還在燃燒的廢墟,他甚至都坐不住了,雙手撐著輪椅一條腿就站了起來。
“快,快找楊僉事!”
李承祚則催促著身旁計程車兵。
楊寰一臉驚慌地帶著錦衣衛和蕩寇軍湧過去,在依舊燃燒的廢墟間搜尋著他叔父的身影,但可惜整個房子都被炸沒了,甚至原本楊信床的位置都變成了一個近一米深的大坑。
這直接屍骨無存了。
“叔父啊!”
楊寰趴在大坑前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他是真把楊信當叔叔,還是哭他原本大好的前程。
“都哭什麼,還不趕緊把鄭鄤找來!”
衍聖公中氣十足地喝道。
“對,快把鄭鄤抓來!”
李承祚也清醒過來立刻喊道。
“什麼抓來,事情還不能斷定是鄭家乾的,要保持禮貌!”
衍聖公義正言辭地說道。
“衍聖公,你這樣就太誇張了吧?”
楊信無語地說道。
衍聖公的背影瞬間就僵硬了。
楊信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走出,抬手阻止了楊寰的哭嚎,又推開試圖向他獻殷勤的李承祚,走到了衍聖公身旁,後者就像大內密探裡面對佳麗的皇帝般木然看著前方,雖然眼角沒有淚水流下,但同樣凝固了悲傷……
“我沒死!”
楊信探過頭笑著說道。
衍聖公木然地轉頭,傲嬌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重新坐回了輪椅。
“我累了,送我回房!”
他對給他推輪椅計程車兵說道。
然後他就這麼帶著悲涼落寞,在人生的大起大落中走了。
“鄭鄤呢!”
楊信在他身後喊道。
鄭鄤不在園子裡。
很顯然他早就做好充足準備,無論能不能炸死楊信,他都必須先躲起來,炸死楊信他也是罪犯,至少這件事有最終結果前他都必須得隱藏,實際上只要炸死楊信,那東林黨肯定反撲控制皇帝。那時候會把所有罪行全都扣到楊信頭上,而他就成了誅殺奸臣的義士,那時候他再一身光輝地重新亮相,然後鄭家就成了所有士紳心目中的英雄。
但這之前必須先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