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融恆經過病房間的走廊，聽見幾聲帶著迴音的噴嚏，接著是嗦鼻子的聲音。

他遠遠看見那位大媽伸手去拿紙巾，卻半天夠不著，因為手背上扯著輸液管，長度不夠。

他便加快步伐過去幫她拿紙巾。

大媽擤完鼻子一陣千恩萬謝。

“您別客氣。”他把紙巾擱在她的枕頭邊。

“你跟我來一下。”一位大夫走到他身後叮囑。

他跟著的大夫來到辦公室。大夫神情凝重地盯著他：“結果跟我想象的差不多，現在檢驗結果已經確定她是胃癌晚期。”

“我以為她沒問題了，怎麼突然——”他很震驚。不是說李閃閃只是急性胃炎嗎？而且今天早晨她一醒來就想吃東西，說明胃並不怎麼痛了。

“你要做好思想準備。為了不影響病人的情緒，這種事情只能跟你說，告不告知她得由你本人決定，另外因為手術的過程中必須實施麻醉，除了她本人簽字同意手術，你也必須同時簽字。”大夫遞給他一份手術同意書。

“等等。一定是搞錯了。”

“你看。”大夫拿起黑白膠片給他看，“這塊陰影很明顯是惡性的，你不要懷疑我們的技術。”

“你指的是哪位病人？”他奇怪地問。自己從頭到尾都在陪著李閃閃，什麼時候她拍過X射線？肯定搞錯了。

“我指的是秋黎，你是她的兒子還是女婿？”大夫問。

他舒了一口氣：“我不認識秋黎。”

“你剛才不是跟她在一起嗎？那你是她的什麼人？”

原來大夫是指那位大媽，他解釋：“我不認識她，只是路過。”

“哦，對不起。”大夫抱歉，嘮叨一句，“怎麼她的家屬還不過來？”

穆融恆從辦公室出來，又經過那位大媽，知道她得了癌症，愈發同情，關心地問道：“你家裡人什麼時候過來？”

“我老伴他很忙，這點小事我自己能照顧得過來。”她悽慘地笑道。

“這怎麼是小事？你一定要通知他來陪你。”他勸。肺癌晚期絕對不是小病！

“家裡全都靠他，我又沒有收入來源，怎麼好再連累他？”

“話不能這麼說，有難大家一起當，你趕緊讓他過來一趟，剛才大夫其實是想找他。大夫說......大夫說你身邊一定要有家屬陪護。”

一個護士走過來向大媽轉達大夫的話：“請你立即通知你的家屬過來。”同時用儀器測了一下她額頭的溫度，皺起眉頭，“你高燒不退，必須有家屬24小時陪護。”

“哦。”她茫然地點點頭，“我老伴晚上會過來。”

“那得等多久？讓他中午之前就過來。”護士催促。

“哦。”她用一隻手去拿枕頭邊靠著牆的揹包。

“我幫你拿吧，是手機嗎？”穆融恆問。

“對，對。”

手機遞到她手上，卻發現沒電了。

“用我的吧。”穆融恆拿起自己的手機，“您報號碼。”

電話撥通後，半晌有人接電話，那邊噪音很大，一個沉悶的聲音夾雜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裡：“喂，什麼事？”

“你稍等。你老婆找你。”穆融恆把電話轉給大媽。

大媽把電話摁耳朵邊，喂喂了一陣，然後把手機還給他：“他掛了。”

穆融恆只好又幫她撥過去，連撥三次，那邊才接，猛然一陣不耐煩的罵聲：“吵冤啊！老子忙得要死，有屁快放！”

“你老婆高燒不退，請你立即來趟醫院。”

那邊明顯沒聽清楚：“你自己把車開過來！嘟！嘟！嘟......”

電話就那麼結束通話了。

怪不得大媽不想麻煩這位老伴，他耳朵不好使，脾氣還急躁得不得了。

“你老伴那地方很吵，他聽不清，到底是什麼地方？”穆融恆問。

“汽車維修店，他自己開了一家小店。”

“什麼地方？”

“黃興路靠楊浦大橋，叫做老楚汽車維修。”

“那我等下順路去通知他一聲吧。”穆融恆說道。那地方離自己的家不是很遠，這個小忙就幫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