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玉與父親和好之後就經常回家。她已經把黃浦江這個叫做玉蘭一號的小區當作了自己的家。這裡靠近東方明珠,與外灘隔著黃浦江。
黃埔江自西南方向的澱山湖而來,繞著東方明珠形成一個鳥嘴似的大彎,然後繼續波濤滾滾北流去,奔向吳淞口的長江。
江水在外灘這一帶非常開闊,水面波光粼粼。船隻經過的時候,船尾形成扇形的白色波浪,拍向江岸,同時夾帶著風,吹拂著谷玉的臉龐,似乎想吹乾她鼻尖上微微滲出的汗珠。
她正在小區沿江的綠化帶慢跑。
早上的天氣真好。雲朵像撕得很薄的蠶絲,隨意地扔在碧藍的天空。陽光伸出粉嫩的手臂與她苗條的身姿相擁。
米夢樓跟在她後面也慢跑著,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的背影,心裡暖融融的,就像看著自己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牙縫裡都發著癢。
他很久沒有這種幸福感,似乎一切的快樂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
“歇會兒,谷玉。”他喊道,自己很久沒有這麼鍛鍊,心臟真吃不消。
谷玉停下來,轉過身,跑回他身邊說道:“您慢點,別累著。”
原來自己一點也不記仇,一旦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以往那些恩怨就被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都是媽媽的遺傳不好,自己容易忘事!
“您還是別跑,身體剛剛復原,慢慢走一走就行了。”她勸道。
她的聲音也像谷鶯一樣,清脆悅耳,俏皮地觸控著米夢樓的耳膜。他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馬尾辮,微笑著說道:“以後只要天氣好,爸爸每天陪你鍛鍊。”
“您本來就該鍛鍊,瞧您這啤酒肚。”谷玉拍拍他隆起的肚子。
“男人沒肚子不威風。”他也拍拍自己的肚子,咚咚直響。
一雙眼睛在遠處看著這個場景,迸出陰毒的妒火。他倆的快樂只是讓這眼睛的主人愈發地痛苦。米夢樓啊米夢樓,你也太偏心了,我從美國回來這麼久,你一天沒有陪過。現在連家都不回,天天陪在這裡,眼裡還有我這個老婆嗎?你心裡還有自己的兒子嗎?
她用力地颳著兩個大拇指的指甲,發出讓人難受的悶響。
米夢樓和谷玉肩並肩走過來。指甲相互剮蹭的聲音越來越頻繁。
“杏春?”米夢樓忽然看見了自己的老婆,有點吃驚。這女人真有偵探天賦,連這套自己用公司的名義買的房子都讓她找到了。
剮蹭聲停下來了。杏春臉上擠出笑,迎過來,拿腔捏調地說:“老公,找你好辛苦。”
她臉上不掛笑還好,那笑就像閻王爺臉上的笑一般讓米夢樓心裡頭瘮得慌,因為她的眼睛沒有笑,仍舊是惡狠狠地射著毒光。
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按照她平時的性格,自己這麼冷淡她,就算她不破口大罵,至少笑不起來,怎麼忽然間態度變得這麼好?
谷玉也有些緊張。她這是第三次遇見這個女人。
第一次是四年以前,自己被她罵成了騙子;第二次,她帶著兩個肌肉男企圖打自己;這一次,她會做些啥?
“瞧你這孩子,找到你爸爸了,也不來看看我這阿姨。”杏春說著伸手想去抓谷玉的手,谷玉本能地把手躲到身後去。
“你來這裡幹什麼?”米夢樓總覺她不懷好意。
“我們不是一家人嗎?你怎麼可以不歸家呢?你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不是嗎?應該跟我們住在一起是不是?”杏春臉上的笑看來硬撐不住了,嘴角邊的肌肉不停地打顫,控都控制不住。她雙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繼續說,“你怎麼把我們的兒子給忘了?你不能顧此失彼啊!”
杏春的話像鐵錘一樣砸中了米夢樓的心事。米宇峰,他當然也心疼。這20多年,他傾力培養他,培養成什麼樣子了?花錢如流水,沒有上進心,吸毒,玩女兒,才多大就這麼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