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海東撥打他媽媽第二任老公楚強的電話。
“喂?誰呀?”很粗暴的聲音。
我娘剛死你就把我忘了?蒼海東回答:“楚叔叔,是我,蒼海東。”
“哎呀,海東,瞧我這記性。我換了一個手機,原來的聯絡人還沒來得及轉,一時間沒想起來,對不住。你找我什麼事?”楚強轉為熱情的聲音。
“我媽呢,怎麼停機了?”
“你,你媽呀。”那邊的聲音停頓了片刻,低沉地回答,“她走了。”話音裡夾雜著一個嬌滴滴的女聲“誰呀?”
走了,去哪兒?不祥之感襲上蒼海東的心,但願自己理解錯了。他往好裡問:“我媽去哪裡了?”
“她死了,三天前死的,剛火化。”那邊回答得嘎嘣脆。
蒼海東全身發涼,手機從手裡滑落,悔意充斥了他每一個細胞:我這不孝子,該死!
他立即通知楚強自己要去祭拜媽媽。
到了現場他才知道他媽媽得了癌症,知道自己活不久,不肯化療,回家自己等死,死之前高燒到了四十度,身體完全脫水,骨瘦如柴,實在無法忍受下去,寫了一封遺書,磕了一瓶安眠藥自殺了。
他拿起遺書,手抖得幾乎看不清上面的字。
那些話很簡單:我走了,不關任何人的事。唯一隻願兒子平安健康幸福。
他淚流滿面,痛苦不堪地問:“為什麼不通知我?”
“你忘了你結婚那天跟你媽媽說過什麼了嗎?我就實話實話吧,你媽與其說是病死的,不如說是心死了,她不想連累任何人,我又何必用這事煩你?”楚強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毫無感情地說道。
這愈發讓蒼海東悔恨不已,當初自己為了急於回到蒼耳身邊,急於表現自己,居然對親媽能說出那麼絕情的話,這不是間接逼死了她嗎?
她活著還有什麼盼頭?二婚的老公談不上對自己有多深的感情,只是搭夥過日子。兒子雖有猶如無,又得了絕症,多活一天當然是多受一天罪。
該死!
他狠狠地扇自己的巴掌。
“別犯傻!”楚強趕緊揪住他的手,“她不希望你好好活著嗎?”
他模糊的淚光裡,遺像上他媽媽的臉在笑。
我恨!我恨我自己鬼迷心竅遺棄了你。
為此他甚至轉而恨蒼耳,是他使自己迷失了心智,居然如此對待自己的生母,讓自己從此將悔恨一生。
“算了,別哭了,大老爺們的。”楚強在一旁勸道。
蒼海東紅著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倒是紅光滿面,沒有家裡死了老婆那種孤獨和難過的神情。
自己知道他就是這種沒心沒肺的人,不過並不討厭他,至少他真實,真實地陪了媽媽十年,真實地給她下葬。
哪怕這種真實很冷漠,那也比自己這種事後一文不值的懺悔強。
祭拜完畢,楚強熱情地留他吃飯,弄了兩瓶52度的燒酒過來。
有時候他真羨慕老百姓的生活,一瓶老酒就開心不已,隨遇而安。
自己倒希望從小就在市井中長大,能接地氣,不至於像現在這麼上不上下不下,漂浮在半空,惶恐不安卻不肯下地。
“過去就過去了,一個人別為死人活著,得為自己活著。”楚強給他倒滿酒。
他常喝酒,但是喝的是度數低的,這麼高濃度的白酒真沒怎麼喝過。
所以幾杯下肚,他馬上醉了。
其實也是他自己想醉,因為心情很不舒暢。
到處不如意:愛情家庭事業,都是半吊子水。
而且很沒安全感,隨時可能會失去這在外人看起來很風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