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白若雪這麼說,可是俞培忠還是一副篤定的樣子,臉上沒有一絲慌亂的表情。
“既然白待制如此肯定卑職就是那個‘徐延年’,又說證據確鑿,那卑職就洗耳恭聽了。”
“俞培忠,為了此案本官特意調查了你們幾個人的家世。”白若雪拿起一張紙,邊看邊道:“據吏部記載,你早年喪父,是令堂將你含辛茹苦撫養長大。上次春闈你金榜題名沒多久,令堂便駕鶴西去了,於是你回原籍丁憂。”
聽到這段話,俞培忠不免感觸良深:“是啊,先父過世之後雖然餘下了一點薄產,但是僅夠我們母子滿足最基本的溫飽,想要繼續唸書卻是痴心妄想了。原本卑職打算去做一些小買賣養家餬口,可先母卻說商人重利輕別離,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做一個只知道鑽營逐利、滿身銅臭的商人。為了讓卑職能夠繼續唸書,先母一邊借債一邊替人做幫傭,空餘下來的時間還做女紅,想盡辦法供卑職唸書。她一直叮囑卑職要好好唸書,金榜題名方能做得人上人。這麼多年來她不辭辛苦賺錢養家,也把身子給累垮了。卑職剛中沒多久,便傳來她仙逝的訊息,嗚呼身為人子,心中有愧啊”
說到動情之處,俞培忠不禁雙目泛紅,眼眶溼潤,數度哽咽不能自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俞培忠的遭遇,確實令人感嘆不已。為母則剛,俞母盡心盡力培養兒子成才,倘若不是今日正在查案,趙懷月甚至產生了為其請封“外命婦”的念頭。
“俞培忠,本官可以理解令堂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成為人中龍鳳、出人頭地做大官的想法。不過”白若雪緩緩道:“長期以來令堂對你的嚴格管教使得你產生了偏執之心,認為只有做了人上人才能告慰令堂的在天之靈,所以現在你只是一門心思往要上爬,哪怕不擇手段!”
俞培忠用衣袖拂去眼角的淚水,看向白若雪道:“白待制何出此言?”
“吏部記錄著你返鄉開始丁憂的時間和結束丁憂的時間。根據你離開原籍返回京城復職的時間來推算,你在丁憂結束的第二天,就踏上回京之路。”
“白待制怎麼知道卑職是何時離開原籍的?”俞培忠臉色微變,朝閆承元望去道:“莫非是承元兄告訴你的?”
“非也,本官是從其它地方得知。”白若雪淡淡道:“為了能夠儘快官復原職,你還真是急不可耐啊”
“白待制應該不知道吧,吏部有明文規定,丁憂結束之後必須儘快返回,不然會受到責罰。”
“剛好相反,本官已去吏部詳細瞭解了關於丁憂的規定,並且還將相關規定抄錄了一份。”白若雪將手中那張紙朝他面前一推:“吏部只規定‘儘快返回’,卻並沒有具體規定期限。丁憂期限為二十七個月,但是可以提早兩個月行文向吏部報備。事實上有不少人時間並不會算得太準,甚至有人過了丁憂期後才記起報備之事,復職往往晚了數月之久。而你行文的時候,卻剛好滿二十五個月。等到丁憂期限一到,你又立刻啟程回京,這麼著急是怕官職被人頂替了嗎?”
“先母一直教導卑職做事要循規蹈矩,卑職不敢忘懷,所以做事一向嚴謹。”俞培忠振振有詞道:“用過的東西必須放回原位,換下的衣裳必須疊放整齊,與人相約必須守時。卑職自小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所以才會對時間格外重視。只要在規定之內,就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在白待制眼中,‘守時’也成了一種罪責?”
“守時當然不是罪責。”白若雪朝那張紙揚了揚下巴:“可你真的守時了嗎?為什麼你去年就出發了,吏部登記的銷號時間卻是這個月?中間缺失的大半年,你又去了哪兒?”
“這是因為”
還沒等他回答,白若雪又向閆承元道:“閆公子,本官記得你說過本來去年想約俞培忠一起赴京,結果卻得知他提早一個月就啟程了。而宋將軍出兵剿賊那天,你們在街頭偶遇,你還問起了此事。”
“小生因為好奇,所以問了一句。培忠兄說在山上遇險受了傷,養病的時候又感染了‘百日咳’,故而耽誤了行程。”
俞培忠拉起褲腿接話道:“因為路過鬆風山的時候,卑職為一頭野狼所追逐,在逃跑的時候不慎跌落山崖,摔傷了一條腿。後來雖為一名獵戶所救,不過需要長期臥床休養。不料在松風鎮上休養期間又染了百日咳,差點連性命都丟了。直到上個月卑職的病情才有所好轉,這才啟程往京城趕。”
“這倒是巧了。”白若雪不動聲色道:“‘徐延年’從黃木寨逃離的時候,也不慎將腿摔傷,也在松風鎮上休養,也休養了半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