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嶽林盯著許東垣看了好久,然後才開口問道:“大人這話,草民沒聽明白。這個許東垣雖然作奸犯科,卻也是個舉人,怎麼就不是個讀書人了?難道是指他不配做讀書人?” 白若雪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那天本官詢問暮澐的時候,她曾經說起谷遺玉第一次與許東垣在谷家相會後有些悶悶不樂,並且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話‘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暮澐,你那天是不是這麼說的?” “對啊。”暮澐答道:“奴婢不知道小姐指的是哪句話,還特意問了。可是小姐卻說沒什麼,隨後就去歇息了?” “玉兒到底聽到了什麼?”谷嶽林朝許東垣逼問道:“你說!” 許東垣連連搖頭:“那天我們兩個聊了好多話,我、我怎麼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這個問題,本官也被困擾了好久。直到那天在大理寺審問許東垣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本官這才茅塞頓開。” 谷嶽林問道:“是哪一句?” “本官記得你以前也是舉人吧?”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但是這句你應該還記得。”白若雪緩緩說道:“谷遺玉贈與財物之後,許東垣曾經對她說‘苟富貴,無相忘’。” “苟富貴,無相忘?”聽到這句話後,谷嶽林瞬間變了臉色,指著許東垣道:“你、你怎麼會對玉兒說出如此不知輕重的話來!?” 許東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這、這話怎麼了?她贈我財物,我說了幾句感謝她的話有不對的地方嗎?” “不學無術!”此刻趙懷月站起身來,說道:“這句話出自司馬遷的《史記·卷四十八·陳涉世家第十八》。陳涉便是秦末起義軍領袖陳勝。陳涉年輕時,曾經和別人一起被僱傭耕地。有一次在中途休息的時候,他因為失意而抱怨了好一陣子,並且說:‘苟富貴,無相忘’。他的同伴嘲笑道:‘你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種地之人,何來富貴?’。陳勝長嘆一聲說:‘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後來陳涉稱王以後,那些同伴果然去投靠他了。” “這句話難道不對嗎?”許東垣依舊不明白其中的含義:“這不正說明了陳涉此人胸懷遠大,稱王之後也沒有忘記自己以前的同伴?” “蠢材,你不知道那些人最後的下場嗎?”谷嶽林黑著臉說道:“陳王斬之。諸陳王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 許東垣這才明白這句話的典故,一下子愣住了。 “不錯,這些相信陳涉這句話的同伴,全部被陳涉所斬殺了。”趙懷月用摺扇指著他道:“陳涉身邊的人被陳涉的舉動寒了心,紛紛棄他而去,這也間接導致了陳涉最後被自己的車伕所殺的結局。” 谷嶽林說道:“玉兒她自幼喜讀典籍,尤其是史書。你想想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中是何感受?” “春闈也好、秋闈也好,除了最為人所知的四書五經以外,還有《史記》加上兩《漢書》合稱為三史,也並列於科舉。”趙懷月揹著手道:“要是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學子,那還能解釋成是個不思進取的混子。可是你都已經考中舉人了,卻對這樣一個著名的典故不明所以,豈非怪哉?” 白若雪將一份抄錄的名單甩到許東垣的面前,質問道:“本官就是從這句話開始質疑你的身份,於是派人去貢院核查你的舉人身份。你是隴右道儀州安化人士,何以這三年來儀州所上報至貢院的舉人名單裡,沒有你的名字?” 見到許東垣不吭聲,谷嶽林不禁叫道:“莫非他根本就不是一個舉人?” “把‘莫非’二字去掉吧。”白若雪說道:“他和袁志清一樣,都是自稱舉人來矇騙他人。所不同的是,袁志清為的是採花,許東垣為的是騙財!” “騙財?” 冰兒將一個托盤端上,上面放著兩個鼓鼓囊囊的荷包。 白若雪將其中一個開啟倒落,落在托盤上的盡是金銀珠寶。 “本官確定你不是舉人之後,就對你接近谷遺玉的真實目的產生了猜想。這兩個荷包裡的財物加在一起價值千兩之多,光是谷遺玉的私房錢哪裡會有這麼多?店小二說你自從借住在客棧之後就極不安分,一天到晚只會亂跑。你的房間裡居然找不到筆墨紙硯,這足已證明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讀書人。” “他做的這一切,就是為了騙取玉兒的資助?” “可不止谷遺玉一個,不然他哪裡來這麼多的財物?”白若雪冷眼望向許東垣道:“那天王評事去祥雲客棧盤查,結果當天又在友安客棧遇見了許東垣。據友安客棧的掌櫃說起,有一個公子經常去那裡和一名小姐相會。根據樣貌描述,那個公子就是許東垣無誤。但是他卻並非自稱許東垣,那名小姐也不是谷遺玉。” 白若雪拍了拍手道:“王評事,將人帶進來吧。” 王炳傑帶著一名女子走了進來,許東垣見到後趕緊將頭縮了進去。 “你是……蘇家的丫頭?” “蘇明瑜見過谷伯父!” 她向谷嶽林行禮之後,看著縮成一團的許東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