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商山市是最一天中最寧靜的時刻，環衛工人掃地的“刷刷”聲聽得也蠻有節奏，路上車輛和行人都非常稀少，黃朋車速不慢，兩人很快就在距離老岳父家不遠的人行道上找到了兩位老人。

樹蔭下，昏暗的路燈映照著，兩位老人相互攙扶蹣跚前行的背影被拖得很長，黃朋鼻頭一酸，他眨了眨眼，鬆開原本按住喇叭的手指，駕馭著車子無聲無息的滑行超過了兩位老人。在前面十多米的路邊停下，黃朋一路小跑，嘴裡還在低低的呼喊著：“爸，媽，我是小朋，我來接你們了。”

兩個老人很詫異的停下顫巍巍的腳步，老頭子笑呵呵的看著黃朋，這是一個比親生兒子對自己還要好的女婿，可惜了，女兒沒有這個福分吶。老人輕輕地嘆了嘆氣，旋即壓下了那一份失落的心情，說道：“不是告訴你學校門口見嘛，你跑過來幹什麼，又要繞一大圈的路，汽油價格可是越漲越高，不換算嘛，我和你媽走走路也沒什麼大問題的。”

兩個老人的身體算不上多好，到了年齡該有的疾病幾乎都沒少過，特別是老岳父年輕時候因為工作關係搞出來的風溼關節炎，要從家裡走到學校會非常吃力甚至是痛苦不堪。黃朋揪了一把莫名就酸溜溜的鼻頭，笑眯眯的不辯解只是趕緊上前攙住老岳父，又回頭喊了一聲：“向麗，趕緊來扶著媽，快一點哦。”

商向麗臉上堆出好似花開的笑容，黃朋自然是看不見她偏開的雙眼一閃而過的那道厭煩。嘴裡飛快的答應著，商向麗很殷勤的上前攙扶住黃朋的老岳母……這是一個令人尷尬的場面，老岳母和老岳父在心裡都沒把黃朋當做外人，女婿做不成了還可以當乾兒子嘛，可商向麗算什麼？她的身份夾在中間讓兩個老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一時間只能是用敬而遠之的態度客套著連連道謝。

黃朋當然知道這中間的彆扭，不過比起這點尷尬還是攙扶老人更重要。說心裡話，他都有點擔心兩位老人這樣顛顛的走到二中門口會不會一屁股坐到地下再也起不來，好幾公里來著，這會兒天還沒亮公共汽車還停在站裡沒發出來。兩個老人又不習慣打車，五六十年代的人嘛，節約了一輩子，這個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掉的。

攙著兩位老人在前面沒多遠的小巷子裡找到一家買早餐的蒼蠅小店，安頓好兩位老人又按照他們的口味點了兩碗鹹味的豆腐腦，然後黃朋倒轉回去把車開到巷口停下。再一次走進早餐店坐下，黃朋伸手拿了一雙衛生筷掰開相互擦了擦，一邊攪拌著自己碗裡的混沌一邊勸著兩位老人：“爸，媽。你們真的沒必要去二中，我去就行了，有訊息我第一時間給你們打電話過來，不會讓你們擔心的。”

無論是坐車還是步行，幾公里下來兩位老人肯定都會覺得疲乏，黃朋很誠懇的看著老岳父，家裡是老岳父做主，他很清楚這一點：“爸，你和媽的身體是最重要的，你們健健康康我們做兒女才是最開心的一件事。要說你們早上起來散散步走這麼遠就差不多了，再說了咱們吃了飯過去二中肯定都還沒有開校門，現在天氣在轉涼，可千萬別把你和媽凍著了。”

能做到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黃朋的口才是毋庸置疑的。在他連番勸說下，老岳父終於是點了點頭，又看了看一口氣還沒有緩均勻的老伴，嘆著氣說道：“行吧，行吧，吃了早餐我和你媽先回去。唉，人老了就不中用了啊，想當年別說這麼點遠，我那時候可是挑著一百公斤的擔子一口氣可以從村裡走到鄉上去趕集……”

老人總是喜歡懷舊，這是每一個上了年齡的人都會有的頻繁做法。黃朋當然不是聽第一次了，他甚至可以一個字不差的接下來：趕完集又買了各種亂七八糟的必需品好幾十公斤路上連停都沒有停歇一次的擔回家等等……

不過黃朋仍然是微笑著耐心的注視著老岳父，沒有絲毫的不樂意。唔，至少從表面上看不出來他有任何不耐煩，這一點黃朋絕對比絕大多數人做得更好更到位，或許這也是兩位老人特別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商向麗在心底哀嚎一聲，這麼磨蹭下去莫不是要等到二中中學放學再過去找人了嗎？還好，黃朋的老岳母顯然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放下湯勺，抓住老伴的胳膊搖晃了幾下，埋怨道：“老頭子，別說了，小朋還要去學校，等你說完不得兩三個小時，別以為我不知道呢。”

“哦。”老頭恍然大悟，他猛地一拍腦袋瓜子，自嘲的搖搖頭，說道：“老了，真的是老了，不中用啊。小朋，你別聽我這個老傢伙說了，趕緊走吧，我和你媽慢慢溜達回去，消消食也好，總得要爭取多活幾年，最好是看到蕊妮出嫁那一天，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