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啞一聲,房門開啟,疲憊的蕭寒一邊自己攏了頭髮束在頭頂,一邊衝著他綻開溫和的笑容:
“小三十六來了?快進來。”
蕭韻有些猶豫,但片刻後,還是邁步進了書房。
他幾乎可以感覺得到,阿尋的目光在他的背後惡狠狠地控訴:添亂!
指指地上的輿圖,蕭寒示意阿尋做事,然後拉了蕭韻到書桌旁邊坐下,親切地問:“這不早不晚的,你怎麼回來了?”
蕭韻長出了一口氣:“我昨晚去尋嚴老頭兒探話,回來時不省人事,等醒了,才知道旨意已經去了溫雒坊……”
隨即把餘綻成了沈沉,封了離珠郡主,如今乃是大夏福星,會先進宮去陪伴太后住一陣子再說,等等事情,都條理清楚地告訴了蕭寒。
蕭寒很是滿意地點頭微笑:“這不正是咱們推動的麼?嚴老頭兒是個聰明人。餘四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地位,若是不往上高高抬起,一旦打落凡塵,很容易香消玉殞。
“初進京時,她其實與各方的牽扯還不多,那時候即便是有床弩、治瘟這兩個大功勞,說一聲意外橫死。左右也就是你傷心一陣子,鍾幻憤怒一陣子,餘家那邊,只怕連句像樣的硬氣話都不會說。
“皇帝和太后嘆息兩聲,說一句紅顏薄命,賞個身後名。然後照舊繼續尋下一個出頭鳥,在重臣之間玩平衡。尤其是咱們家和韓震,仍然會被他們捏在掌上。
“但是現在就不同了。
“新鮮出爐的離珠郡主、大夏福星、太后娘娘心坎兒上的珍珠寶貝,天然是蕭家的盟友。我們跟她之間、跟鍾幻之間,甚至因此跟錢大省之間,都會多出一絲跟旁人截然不同的親近。
“宮裡的太后娘娘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她老人家認定的人,便會傾盡全力去保護。不是說老人家已經放出話來,誰想動咱們的新郡主,誰就要看看她老人家死沒死麼?”
說到這裡,蕭寒都忍不住笑,往後一靠,舒服地倚在了椅子的高背上,輕聲續道:
“雖然這個話聽聽就算。但皇家最要的就是臉面。如今太后娘娘既已公然表達出對這位郡主的著緊,那她若是再出了事,就會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
“韓家會成為第一個被針對的物件。因為第一個跟餘家有仇、會看著郡主娘娘不順眼不舒服的,就是韓震。尤其是在那位傻乎乎的姨娘放出去那樣的話之後……
“接著就是寧王和蓮王。畢竟他們二人自己爭鬥也就算了,竟然曾經拿著郡主和她的師兄當槍。若是四個人日後相逢一笑泯恩仇也就罷了,可是咱們家郡主從來都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二王的這個樑子只怕離揭過去還遠……
“至於咱們家。呵呵,咱們家在那種時候,只怕是要被太后娘娘當槍使了……她老人家必定是要給這個心愛的義女報仇的,但是皇帝不會好意思直接站出來說這個話。到時候,你就會變成第一個衝鋒陷陣的人……”
蕭寒笑著看蕭韻,滿面興味。
蕭韻越聽越覺得心裡怪異,愣愣地看著蕭寒,情不自禁截斷他,問道:
“寒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再也不喜歡四小娘子了?”
“不喜歡?”蕭寒險些被口水嗆到,呵呵地笑,匪夷所思地看著他,“我說了什麼,讓你有這種感覺?”
“若你還心悅她,難道不該想要拼盡全力去保護她、幫助她、陪伴她、盼著她一輩子平安喜樂麼?可是你在計算她的生死。你計算她的生死的時候,竟然連半分情緒都沒有……”
蕭韻呆呆地看著蕭寒,只覺得渾身冰冷。
失笑不已的蕭寒伸手去拍蕭韻,卻竟然被他側身躲開。
蕭寒的笑容消失了,手指也有些僵硬地收了回去。重新坐正,蕭寒垂下眼簾,淡淡地說道:
“因為我肩上擔的,不僅是自己的生死榮辱,還有蕭家,還有寒亭。
“你是蕭家下一任家主,所以寒亭是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
“百年寒亭,天下世家大族議事決事的最高處。蕭家用了三代人,拼死保住河北道、扼守幽州、抵抗北狄,才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寒亭才會在我剛剛十六歲的時候,就交到了我的手裡。
“如今我需要計算的,何止是餘綻一個人的生死?我時時刻刻需要計算的,還有你的生死,大伯父大伯母的生死,太后、皇后、太子、韓震、曹羅二相、甚至是嚴觀。”
蕭寒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抬起頭來看向蕭韻,“我不計算,就看不清天下大勢,猜不透下一步局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