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前輩……”周嘯天極為不解,想說話。
孟春林從銀白色的長眉下面重重地斜了他一眼。他閉上了嘴。
靜靜看著這些的蓮花郡王南憫莞爾一笑,走回床前坐了下來,微微側了側臉,問道:“孟老先生的意思是指,清理山寨之事,太醫院諸位就足夠了,還是孟先生諸位做不了?”
“我們恐怕勝任不了。”
孟春林直截了當:
“我等在防治疫情方面所有的本事都來自於餘娘子。
“餘娘子的確留下了如何處理那座鬼寨的法子,但那是餘娘子的法子。如果我們過去,就只能照本宣科。
“老朽年邁,並不曾進入疫區診治。而這個周某,”
孟春林再度用眼角斜斜地瞥了周嘯天一眼,“他雖然一直在疫區,卻都是在餘娘子指導下做事,從未獨自發現、判斷並治癒過一個身患疫病的人。”
南憫漂亮的黑亮眉毛挑了起來。
“而太醫院則不同。老朽聽說,現任太醫院醫正的孫德先已經在這個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
“過去的二十年中,我大夏大約發生過十六次水患,其中十四次爆發了大規模疫情。幾乎每一次,只要太醫院這位孫醫正抵達,疫情便會迅速平定。”
孟春林笑了笑,“所以論起來對付這些瘟疫的經驗,孫醫正只會比我們多,絕不會輸於我們。”
此言大近情理。
南憫緩緩地頷首,揮手示意悄然進屋的侍女番梅搬了坐具來給孟春林。
老大夫謝了,坦然坐下,繼續道:“我們這些人,不過是地方的大夫,看診的也就是這一地的病症。對於許多疑難雜症,我們這些囿於一地的大夫,大約終其一生都無法解決。
“而太醫院在中樞。這世上所有的不同尋常的病症,都會呈報於彼。而那些各地無法治癒的病患,若有足夠的錢,也會上京去請求太醫院的國手們醫治。
“所以無論是案例收集還是診療實踐,太醫院必定在我等之上。”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連周嘯天都聽入了神,跟著不停點頭。
“至於餘娘子,她畢竟只是個年輕的小姑娘。”
提到餘綻,孟春林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何況那孩子自己也說,她的那個小冊子,即便出自她的師父神醫夜平,也不過是一個大夫的個人遭遇經驗。
“因此,既然郡王殿下願意聽聽我們嘮叨,老朽就斗膽說一句:那冊子裡的內容,也最好還是請孫醫正好生檢視過後,再決定要不要往上呈報,或者往外傳播。”
周嘯天滿面信服,跟著猛點頭。
南憫輕輕軟軟地笑道:“老先生不愧是杏林前輩,果然思慮周全長遠。小王心悅誠服。”
抬手命番梅:“去請太醫院各位來。”
城外。
寧親王南虢淡淡地回頭看了一眼魏縣,鞭子敲在馬臀上,晃晃悠悠地離開了。
那個餘娘子的防疫冊子他讓人謄抄了三份,原本自然是留在了魏縣吳夔手中——因為還要呈報給皇帝陛下。
另外的,他光明正大地帶了一份在身邊,給了太醫院一份,最後一份留給了蓮王“參詳”。
皇帝差他和南憫來賑災,因之前有吳夔上折被無視這件事,山東道官場和戶部其實已經人心惶惶。
這一趟他的目的自然就是兩條。最重要的自然是收攏山東道人心,順便,再看看那個餘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如今雖然沒真實見著餘氏本人,但至少知道了,此女對於攀附權貴毫無興趣。
這樣就很好。
對他來說,甚至對朝廷來說,魏縣已經沒有停留的意義了。
至於那個山寨……
南虢冷笑一聲,回頭又瞥了魏縣縣城一眼。
這孩子,還是太年輕。
那種地方,不碰,就只不過是一群吃不上飯的流民嘯聚,垂垂眼皮,朝廷也就輕輕放過了。
可若是要去碰,而且碰出了動靜——那就要深究一下,那些人是何時、因何事謀逆,牽連得,可就廣了……
山東道官場正在驚恐不安之際,去碰那種火藥桶,豈不是一副要把整個山東道炸飛的架勢?
南虢再度輕輕搖頭,不顧而去。
而這邊,孫德先眼睜睜地看著寧王帶著大半手下遠去,一張老臉不由自主地板了起來。
待聽見蓮王南憫先召見了原先的地方大夫,然後才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