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兮兮的福禁瞬間變身話癆,拉著嚴觀嘟嘟囔囔地再三表示自己絕無野心,也沒那個能力膽量,更沒那個聲望去接手普濟寺。
深刻剖析完了自己,又開始發愁,表示寺裡除了大師兄福鷺,便只剩瞭如今在做堂頭的三師兄福雲聰明機變,適合住持之位。可這位福雲生就的閒雲野鶴的性子,一年倒有十個月在外頭遊歷,等等,云云。
嚴觀嗯嗯地聽著,最後給他出餿主意:“不如你趁你大師兄還沒開口,先當眾宣佈你要閉關,繼承你師父的遺志,潛心學習各種番話,終生以譯經為要務?”
福禁眼睛亮亮地剛要答應,鍾幻拽了拽他:“空穴來風的傳言,大師不可輕信。普濟寺乃是令師一生心血,大師萬不該袖手看著它行差踏錯。不然,有一日須彌山聚首,您怎麼跟令師交待呢?”
一番話又說得福禁糾結起來,滿面愁容地去哀悼師父去了。
轉過臉來,鍾幻翻嚴觀的白眼:“老頭兒,多管閒事多吃屁知道嗎?人家的事,你能不能少摻和?”
“什麼什麼!?你這少年郎,怎得如此,粗野!有辱斯文!”嚴觀被他氣得臉都白了。
鍾幻切了一聲,哼道:“什麼洩露天機吧,什麼指點迷津吧,還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了?
“人家普濟寺的事兒,元聞大師能坐化前七天就開始安排,難道還不如你個外人安排得妥當?
“你這胡說八道的,萬一毀了你老友的心血,我看你拿什麼臉再來跟這座塔聊天!”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若洪鐘大呂在兩個人耳邊炸響。
鍾幻嚇一跳,下意識往旁邊一甩袖子:“神經病!”
氣氛頓時尷尬。
大名鼎鼎的普濟寺小個子住持福鷺僧眨眨眼,合十對鍾幻行禮:“施主金玉良言,貧僧特來拜謝。”
這就是也贊同嚴觀是胡說八道亂來的了?
鍾幻挑眉看著他,敷衍還了一禮:“您是哪位?”
“貧僧福鷺。西塞山前白鷺飛的鷺。”福鷺再一施禮,“這位施主敢是近日來聲名鵲起的鐘郎?”
“哦。你找我有事?”鍾幻對他的恭維不為所動。
“先師曾說,他圓寂後,有仙童來探看,是他不墮輪迴的善因。貧僧想來,當是指鍾郎。”福鷺淺淺笑著,甚至還帶著一絲好奇。
鍾幻卻冷了臉:“我跟你家如來沒緣分,你別找我的茬兒啊。今天我是陪著嚴老頭兒過來的,怕他病沒好,人多擠壞了。”
福鷺呵呵輕笑,合十欠身:“鍾郎所言極是。兩位且請隨喜,貧僧告退。”
利落地離開。
這倒令鍾幻意外,挑挑眉,撇撇嘴,看著那座舍利塔,喃喃道:“這神僧啊,教出來這麼一群神人……”
眾人陪著嚴觀觀禮完畢,又在普濟寺裡走了走,看看人越來越多,便都不耐煩,連素齋都沒在寺裡用,便回了錢家大宅。
遊遇霞幫著安頓好嚴觀,又看著蕭韻吃飯睡午覺,自己便興沖沖地溜了去尋鍾幻。
若有這樣的高手妙人做師父,自己的人生道路豈不是終於可以擺脫無聊庸常了?
他已經打聽到鍾幻收了一個年過三旬的周適周嘯天,那自己這個年近四旬、自甘居幼的徒弟,他也應該不太會拒絕吧?
可是當他到了鍾幻的居處,卻被告知:“小郎君出門了。”
“去哪裡了?”遊遇霞有點兒不信,他覺得肯定是精明剔透的鐘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打算考驗自己來的!
守院門的小丫頭歪著頭看他,像在看一個傻子:“大中午的,我們小郎不吃飯嗎?當然是去吃飯了!”
遊遇霞才不信這話,不依不饒:“去哪裡吃飯了呢?鍾郎一直都嫌茂記的飯不好吃。這時節不該在家裡涼涼快快地等著家裡的廚子……”
“當然是去郡主那裡了呀!”小丫頭一句話把遊遇霞堵了回去,“這幾天忙活你們,小郎一直都沒空去看郡主。如今你們都活蹦亂跳地能去逛廟了,我們小郎當然就要去看望郡主了呀!”
遊遇霞一口氣堵在胸口。
好吧你說的都對!
悻悻而去。
在永泰坊沈宅生了氣離開的鐘幻如今再去,倒不是因為不生氣了,而是因為他急著把從普濟寺得來的訊息趕緊跟沈沉通個氣。
“看來元聞竟然真的是自己坐化的,並非為人所害。”鍾幻心裡略有些慚愧。
還是他把這個訊息放給了沈沉,以至於沈沉逼著餘簡離開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