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女官笑得跟朵花兒似的,綠雲郡主心裡油然而生一股不好的預感。
可仍然還是要端起一張親熱的笑臉:“椎阿嬤,大熱的天,您怎麼親自出宮了?尋我有什麼事嗎?可是太后有吩咐?”
“可不是!是太后的體己事呢!”
椎奴親暱地快步上前,微微屈膝算是草草成禮,然後就走近過去,拉了綠雲郡主的手,背了眾人,悄聲笑道:
“其實從端陽節大家來熱鬧了一場,太后就累著了。心裡怎麼著都不舒服,太醫們給看,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今天忽然想起來,過幾天四月廿八,藥王菩薩聖誕,她老人家想要好生敬一炷香去!”
綠雲郡主陪笑著道:“太后她老人家心誠則靈。”
可是心裡卻在暗暗地腹誹不已:
沈太后一家子武將,雖然如今已經是滿門皆喪,但武將那神鬼不忌的彪悍仍舊滿身都是!
她會想得起來這種節日,還敬香?!
這是鬧什麼妖呢?
“咱們南家的小娘子裡頭,就綠雲郡主您,一手的好丹青。太后娘娘想借您的手,繪製一幅藥王菩薩相。
“到了四月廿八,先捧了去安國寺裡佛前開了光,請寺裡的大和尚好生持誦一回,然後請回宮中長久供奉。”
椎奴的話說得誠懇。
旁邊的宮門守衛們聽了,都不由得微微頷首。
綠雲郡主乃是宗室女中第一個擅丹青、擅書法的。若是太后她老人家想要私房給菩薩敬相,她還真是第一個選擇。
眾人的目光都殷殷地、理所當然地看了過來。
綠雲郡主巧笑倩兮:“太后能想到我來做這件事,算我平日裡的孝心虔敬,太后才給了我這樣莫大的福氣。阿嬤放心,我這就回去開工,管保四月廿八那天送到太后娘娘手上!”
椎奴笑得眯起了雙眼:“那老奴可就去太后跟前照這話回說了。”
不等綠雲郡主再說漂亮話,老女官已經利落地再一屈膝:“那老奴送郡主回去?”
年輕姑娘只好笑著搖頭:“不敢有勞阿嬤。”
車駕掉頭,迴轉。
椎奴含笑看著那馬車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輕蔑,轉身,疾步而去。
她走得非常急,所以沒發現就在她身後不遠處,一個年輕的身影正在馬上疾馳而來。
慈安宮。
梨花殿。
跟著宮女往裡走的餘綻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仰著頭張著嘴滿面詫異地看著梨花殿裡看似俗不可耐的金碧輝煌。
高高坐在上首的婦人鬢髮已經有些斑白,臉上也浮上了皺紋,看起來年近半百。她的面貌頂多只能算是清秀,豔麗二字尤其跟她不沾邊。然而她有一雙極靈動的雙眼,即便是年紀高大了,也並沒有半分混濁之意。
坐在她左手邊的婦人似是三旬上下。眉極黑、眼極大,配著挺直的鼻樑和微厚的雙唇,若是假扮個男子,只怕並沒有什麼人能辨得出雌雄。
餘綻的腳步越發踟躕。
這就是她的母親,這就是她的嫂嫂。
前一世,父皇過世之後,便是這二人,苦苦地替她遮掩、給她保護,她才有命能一直活到國破家亡的那一夜。
可是,母后娘娘到了明年才過四十五的壽辰,嫂嫂過了花信也才兩三年,為何都看起來卻如此蒼老!?
餘綻的鼻子驀然一酸,忙低下頭,用力眨眼。
自己是個不相干的外人。
此刻來梨花殿,是送上門來被皇家估量,說不得還要品頭論足,搞不好還會事後被隨手指配個什麼破婚……
餘綻逼著自己滿腦子胡思亂想,目的自然是打散自己的酸楚心思。
可是一轉念間,她忽然想到了那個最嚴重的問題——
萬一自己這舉止並沒有得母后娘娘的歡心,她隨手替自己瞎指婚事怎麼辦!?
我……我怎麼剛剛才想到這個問題!?
餘綻覺得自己的額角上慢慢地冒出了汗來!
“這就是餘氏女?穿了男裝,倒是有趣。”
潘皇后溫和的聲音從上頭飄了下來。
餘綻驚覺,這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失了儀態,定一定神,深吸一口氣,叉手方寸,如男子一般拱手,然後撩袍跪倒,大禮叩拜:
“民女餘氏,行四,名綻。叩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娘娘萬安。”
“綻?是不是‘宿雨淨煙霞,春風綻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