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他的身契已經給你了?”
餘簡皺了皺眉。
“自然沒有。人家脫了軍籍,是自由人了。好容易得回的自由,又不像阿鏑那樣是被她親爹賣了銀子的,人家憑什麼要給我身契?
“不過是我僱了他做掌櫃,用我孃的嫁妝,開了個小筆墨鋪子罷了。”
一丁點兒都不漏給餘簡是不可能的。
但全都告訴他,就更加不可能了。
“若是這樣……”
餘簡環顧了四周一眼,輕聲嘆息,道,
“昨晚回家,門房老白跟我和你大伯說了你回家又走了的事情。你大伯氣得直接將小六鎖了院子,禁了她的足,省得她到處惹風惹雨。
“小二郎媳婦那邊,也是被小六嚇得,我們兩個隔房的伯伯,都不好多說什麼。
“你大伯如今天天都要去衙門,實在是沒空過來,便讓為父給你帶話,還是回去吧。自家姐妹之間,哪怕你打小六一頓呢,也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去。
“在我這裡呢,只這麼想:你一個小娘子,一個人住在外頭,到底不安全。傳揚出去,你大伯壞了名聲——他自找,咱們不理他;可是綻兒啊,這也會損了你的名聲的。
“不如還是跟為父回家吧。”
餘簡說著,心裡嘆氣,又隱隱有些著惱。
那個餘綰,怎麼就不能消停些呢?
然則,好容易藉著機會離了餘家的餘綻,又怎麼肯搬回去?
“倒不是這樣說。
“六妹妹的用心究竟如何,家裡的人,怕也只有她那親嫂嫂王娘子看不明白。
“可她說的,倒也不是全無道理。
“我和阿鏑錘子剛從疫區回來,萬一帶了些什麼呢?便不是過給了家中的小侄兒們,哪怕是自己病倒了,也是件震動京城的大事。餘家未必擔得起。
“如今恰好有這麼一座院子。我便靜悄悄地住在這裡。等過個十天半月,確認的確無事了,再議其他不遲。您說呢?”
餘綻笑眯眯的,以餘綰之矛,攻餘笙之盾,順便打消餘簡的妄念。
餘簡果然啞口無言。
是啊,萬一呢?!
萬一要是……
“金二呢?叫他進來。”
餘綻不想跟餘簡多說話。
這位便宜爹其實算得上是餘家最聰明的人了——除了尹氏。說多了容易惹麻煩。
金二走了進來,滿面笑容。
“讓人跟大家夥兒都說一聲,往後都跟你叫金掌櫃,我也一樣。”
餘綻調侃了他一句,方笑著道,
“二郎君這就回去了。反正不遠,你陪著去咱們鋪子上看看,讓他老人家指點你兩句,你終身受用不盡呢!”
不遠,那就是筆墨鋪子的事情交代給餘家二郎了。
明白!
金二笑容不變地躬身下去:“我也正要回去開門了。如此,小娘子好生歇息。二郎君,請。”
竟然連多一句話都不想跟自己說。
餘簡只覺得五味雜陳。
卻也不再多說,起身出門。
金二落後半步陪在身後,輕笑著解釋:
“小娘子怕也擔心萬一有個什麼,萬一過給了二郎君,她不要難受壞了?”
“我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
餘簡淡淡地說了這一句,忽然有了說話的衝動,苦笑一聲,繼續道:
“這孩子漂泊江湖七八年,脾氣一向冷硬。除了她娘她兄嫂,我還沒見她對什麼人真正露出過親近之情。
“這件事原也怨不得她。若是昨日好好地回了家,好好地在自己院子裡休養。哪怕不跟家裡人接觸來往呢?就算有什麼事,好歹家裡人能伸把手、幫忙買藥煎藥。
“可那個家裡的人啊……我倒是真後悔了。早知他們那樣偏狹執拗,我就該那年臘八之後,直接帶著她娘他們來京城。
“好歹能一家子和和樂樂地過安生日子啊……”
金二沉默了下去。
這些往事,餘綻沒跟他提,他是從阿鏑的嘴裡套出來的。
餘簡這個人,雖然心機深沉,但至少還沒有坑過自己的孩子……
“小人聽說,貴府裡頭,住著三個房頭?餘家大郎那邊人口多費用大;而大二房那二位小主子,似乎並不善於理家。
“到頭來,怕是二郎君、四小娘子的日常用度,還得四小娘子天天去跟那位張娘子算來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