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綰放聲大哭。
餘絡的妻子,她的親嫂嫂王氏把她抱在懷裡,溫言細語地安慰。
哭聲傳到了外頭。
正在看著小廝們放爆竹、開懷大笑的餘奢笑聲一頓,皺起眉,捻鬚往回看,低聲問自己的長孫餘經:“誰在鬧?”
餘經為難地瞟著已經醉醺醺的餘笙,輕聲回稟:“是六妹妹。”
餘奢瞭然:“是跑去小四那裡找罵了?”
“是。去替五妹妹求情,四妹妹說,她想要個清淨世界。”餘經低聲回稟。
餘奢再看看餘笙喝得兩顴通紅的臉,沉默地站起來:“我乏了,先回去。你們再玩一會兒。”
眾人忙送他。
餘奢擺擺手,只讓餘經扶了自己回房。
路上,小廝隨從遠遠地跟著。
餘奢則慢慢走著散酒,對餘經輕聲教導:
“餘家,日後是你的餘家。
“你要學你大伯怎麼混官場,學你二伯怎麼做生意。至於治家,祖父教你……”
餘經輕聲答應著。
祖孫兩個邊說邊行,走進了無盡的黑夜之中。
哭得肝腸寸斷的餘綰也被送了回去。
留下的王氏有些尷尬,便沒話找話地替她圓場:“六妹妹跟五妹妹一向親厚,便有些……”
“那也得分個時間場合。這大過年的,她這樣哭法,也不怕忌諱!”
二小郎君餘緯的妻子張氏張口就駁了回去,滿臉的不高興。
她剛剛有了身孕。偏趕著過年的時候,家中三個婆婆輩的都告病。她也唯有支撐著每日裡的孕吐,去幫大嫂貳氏打理家務,十分辛苦。
誰知還碰上這麼一出!
拿著別人的辛苦不當回事到了這種任性的地步!果然是什麼娘什麼閨女!
這邊貳氏得丈夫解釋,早就知道這件事情的始末,輕嘆一聲,拍拍她,溫聲道:
“罷了。六妹妹是個聰明人,不是十分忍耐不住,也不會在這樣情形下放聲。
“你還懷著身子,實在辛苦。既然祖父已經回房,你也不必在這裡硬撐。也回去歇著吧?”
“那多謝大嫂體諒,我先回去。明兒還有大把的事情要忙呢。”
張氏就坡下驢,立即便走,順便瞟了無論如何沾不著家務邊角的王氏一眼,心中還是有一點得意的。
餘綻總沒聽見這些。
她端著一盞酒,坐在窗邊,倚著月洞看外頭的星空,一時呷一口酒,並不作聲。
那個六妹妹啊,的確是個聰明人……
看來,她已經猜到了家裡的最後決定。
餘緗是個老實人,就只知道自己的婚事有了好著落,所以才這樣高興。
若她知道,這樁好婚事的代價是她孃的性命,不知道還笑不笑得出來。
故人望遙夜,千里一星同。
與此同時,千里之外的西齊,鍾幻也在對酒看天。
十全大力丸這個名號還是他給起的。
連吃兩粒的下場,他跟夜平當年一起琢磨過,沒敢嘗試。
這回他拿自己當小白鼠,終於試了試。
唔,真他nn的,酸爽。
想到這裡,一向風流倜儻、帥氣無雙的鐘幻公子狠狠地打了個噴嚏:“哈啾!”
鼻涕眼淚,一片狼藉。
滄州麼,他去了;白食麼,也吃了。只歇了半夜,然後偷偷從後門走掉,繼續疾馳。
改道,進西齊。
進了西齊,其實他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不過好在有個燈下黑的原理。
他也算是變裝的高手。
所以,還好,並沒有人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然而——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鍾幻想到趁著自己病倒,連夜搬家一樣把自己的房間摸了個空的小毛賊,就憤憤不平。
想當年,只有自己攛掇著師妹偷別人的,何時自己被人偷過!?
看來身邊沒個保鏢就是不行!
家徒四壁,孤冷悽清。
“咕嚕!”
肚子在唱空城計。
哪怕有二兩冷牛肉和半壺老村釀在裡頭打底,那還是個兩天兩夜粒米未進的空肚子。
揉一揉腸胃,鍾幻喃喃:“餓死了怎麼辦啊鍾醫生?哪怕能死回去,這跟老師和同僚們可怎麼交待呢?這也混得太慘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