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還有一個勞什子團圓宴。
開席之前,餘簡特意叫了餘綻過去說話:
“你大伯母和三嬸孃都告病,你娘也不去。今晚你不要再說話。不論什麼事,都有我。”
原身這位父親的臉板得陰陰沉沉。
餘綻卻知道只怕是餘緋在自家院子裡那場大鬧令得這位父親動了真怒。
哪有讓子女頂在前頭,父母反而拖後腿的道理?
更何況那天自己偷聽到的話……
念頭一轉,餘綻忽然想起了餘簡平平淡淡威脅餘笙的那一句:“若是兄長不怕我反出餘家,那就都隨你。”
反出餘家?!
長輩猶在,最多就是個分宗,怎麼還用得著“反出”這麼嚴重的字眼兒了?
而且,餘笙為什麼會那麼執著於進京呢?
還有餘簡在這件事上似乎根本沒有任何反對意見,這是為什麼?
另外,她其實一直在琢磨,餘笙所說的,餘家擁有的一十三把強弓,是指……什麼呢……
餘綻垂眸思索,順便哦了一聲。
面前的小女兒心不在焉,傻子都看得出來。
餘簡的眼中劃過失望,起身離開,走了幾步,才微不可聞地長嘆了一聲。
嗯?
餘綻耳尖一動,看向他的背影,微微疑惑。
所以這個便宜爹,其實是站在哪一邊?對於餘笙這明顯的利慾薰心往上爬的意圖,又是怎麼個態度?
很快,她就有了答案。
因為團圓宴上,餘緋哭哭啼啼地當著全家的面兒告狀了。
說餘綻剛回來就拗斷了弓坊的新箭。
說餘綻不敬長輩,回來到現在都沒去拜見過餘笙和胡氏。
說餘綻得寸進尺仗勢欺人,利用旁人攪黃了餘緗的婚事。
說餘綻蠻橫無理粗魯暴躁,還當著眾僕下的面兒打了自己的耳光。
最後哭倒在她嫡妹、家中的六小娘子餘綰懷裡,掩著面喊,說餘綻還威脅她,讓她發誓一輩子不再進二房的院子:
“……二叔,四姐姐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你怎麼也不管管她?嗚嗚嗚!”
一家人齊齊轉向餘簡。
餘簡拈著一個小酒杯,慢慢地呷一口,再一口,最後抬手,慢慢飲盡。
“是啊,兄長,你怎麼也不管管你的寶貝女兒?”
餘簡放下酒杯,雙手張開,放在桌子上,穩穩地抓住桌邊,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向餘笙。
這個姿勢……
簡直就是掀桌的預備姿勢!
餘笙的臉色陡然間沉了下來。
一聲清晰的長嘆響起。
二太爺餘奢抖著手揪著自己的鬍子,全然失去了白天溫柔良善、萬事隨和的樣子,垂垂老矣,顫顫巍巍,哀苦淒涼:“我餘家,可只剩屋裡的這些人了!二郎!你說,是不是?!”
餘綻的眼睛眯了起來。
這是,又要和稀泥?
又要讓二房把這口氣嚥下去?!
餘綻的雙手也伸了出來,四指向下,拇指在上,也抓住了桌邊。
若是原身的便宜爹心軟了,那還有她。
掀桌麼,她在行。
“二叔,餘家活下去,若是想靠人多,那就得珍愛每一個孩子。
“可是想當年,我不在家時,你們,珍愛過我的孩子們嗎?
“我可以為餘家鞠躬盡瘁,肝腦塗地。但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我姓的這個餘,跟你們姓的那個餘,是一個餘。
“如果做不到一視同仁,那恕我,分宗,另外姓一個餘去。”
餘簡淡淡說完,抬頭,直視座上的餘奢,目光不避不讓。
餘奢收起了顫巍巍的樣子,漠然看著他。
“我是個什麼性子,二叔其實清楚得很。我能做到今天這一步,有多麼違逆本性,二叔也應該清楚得很。”
餘簡說到這裡,忽然譏誚一笑,抬起右手,疊著兩根手指,從左到右劃了一整圈:
“不過這麼三個半人,竟然還鬧內訌!餘家還有什麼未來可言?
“我拼死拼活,受傷無數,行走在北狄大夏西齊之間,掙下這份家業,難道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些鼠目寸光的人爭來搶去的?”
說著,餘簡再也忍耐不住,長身而起,袖子拂過桌面,頓時碟子盤碗叮叮噹噹碎了一地!
“若早知是今天這樣地步,我把家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