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綰走後,二太爺叫了餘笙一起飲茶解酒。
茶湯煎好,下人們都被遣了出去。
二太爺這才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雙手舉過頭頂,高高拱起,衝著餘笙,一個長揖到地。
嚇得餘笙跳起來躲避,拱手躬身不迭:“二叔,您這是做什麼!?”
“你生了一個好女兒!餘家的大仇,全靠她了!”二太爺抖著鬍子說話,老眼混濁,老淚縱橫,自己抬袖,狠狠地擦了一把,又堅定地說道:
“待商隊把運來的貨物全部售賣完畢,我們就把錢都給你留下。你讓小六任意取用,不要縮手縮腳。
“我和大郎立即便帶著二郎一家回幽州,絕不留在京城,以防給小六添亂!”
“您要走!?”
餘笙大驚失色!
他還指望著這位二叔能壓制著沈沉,給餘綰助上一臂之力呢!他怎麼能走?!餘經和商隊自然要滾回幽州去幫他們掙錢。但王氏不是理家的材料,餘緯夫婦也必須要留下來繼續主持中饋……
“二叔!小六要做大事,第一要有主心骨,第二要有幫手。我這點子本事您心裡有數,我哪裡有您這樣通透果決?二郎夫妻理家甚好,也省了小六的後顧之憂。
“還請您耐煩著,留在京城,帶著二郎給咱們家掌舵!二叔!”
餘笙懇切地說著,幾乎就要撩起袍子,單膝跪倒。
二太爺忙一把拉住了他,長聲慨嘆,停了一會兒,才緩緩點頭:“好吧。我留下。”
轉身走到椅子邊坐下,眼中閃過一絲得意。
兩叔侄又密議了一番,外頭餘經敲門:“祖父,夜深了,您早些歇著吧?”
餘笙呵呵地笑著起身:“還是經哥兒疼您。您長途跋涉而來,怎麼也該好生調養些日子。我就先告退了。”
二太爺歪在榻上沒有動,手指點一點餘笙,笑道:“你還不趕緊讓絡哥兒加把勁?兒子跟爹都不親,倒是孫兒貼心!”
這個事兒始終是餘笙的一塊心病,卻始終不好多說——他擔心不是王氏的問題,而是餘絡。
當下乾笑著答應,告辭退去。
餘經帶著餘緯、張氏恭敬站在外頭,先給餘笙行了禮,然後魚貫進了裡頭,給二太爺問安、昏定。
“你們來的正好。”
二太爺雖然的確累了,但還是想趁著這個機會,好生跟孫兒們說說話。
張氏極為有眼色,搶先道:“孫媳廚房裡還有些事情,不如祖父跟兄長和二郎先說著,若有吩咐,再傳孫媳過來?”
二太爺含笑頷首:“你操持家務,今天也辛苦了。我跟大郎二郎閒嘮叨幾句,無妨的。你且回房歇著吧。”
張氏笑著稱是,又吩咐了服侍的丫頭幾句話,然後跟餘經行過禮,自己退了出去。
“弟妹這才是正經的中饋娘子的模樣。再看看三弟妹,只聽六妹妹支使來支使去,半分主見都沒有。”
餘經忍不住看著張氏的背影讚道,又對二太爺笑道:“我媳婦在家裡常常唸叨二弟妹,說沒了她幫忙,家裡的事還真有些累呢。”
“她剛進門也是個傻子。還不是大嫂一手一腳教出來的?大兄說大嫂想她,必是替大嫂遮掩。
“說不準,大嫂說的是:那個懶蟲終於去了京城,沒我靠著,須得自己累了,也不知道如何手忙腳亂呢!”
餘緯湊著趣大笑。
二太爺莞爾,伸了食指點一點他:“貧嘴!”
餘經呵呵笑著,摸著腮上茸茸長起的絡腮鬍子,滿面得意。
“有一件事要先稟了祖父。”餘緯想起鍾幻的建議,看著眼前難得的機會,忙搶在二太爺之前開口。
二太爺剛要說話,見他這樣說,便先閉了口,頷首道:“嗯。”
“二伯走時,將京城的鋪子都交給了我打理。”
餘緯說到這裡,目光覷了餘經一回,果然看到他臉上流露出一絲貪意,心道還是鍾郎看得準。當即乾脆痛快地續了下去:
“我哪裡是這塊料子?如今也不過維持了個不虧本而已。大兄天資聰穎,如今商隊上的事情已經得心應手,不如便把這幾個鋪子接過去吧?”
二太爺看著他,有些吃驚,隨機眯了眯眼,偏頭問他:“你不想學麼?”
餘緯嘿嘿地笑著摸頭:“我自是想學。不過,哪有一蹴而就的事?大兄不也是錘鍊了這二年,才有了這番成就?我想請大兄教我呢!”
“咱們親兄弟,說什麼外道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