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銀針從南猛一側的腳底湧泉緩緩抽出,針身上晶瑩閃亮,長長地帶出了若干粘液。
鄭重將這一枚針放在早已鋪開準備好的軟布上,鍾幻微微偏一偏臉:“擦汗。”
沈沉手裡的巾帕立即落在他的額頭眉間。
“參湯。”
另一邊青諍連忙將一直溫在一邊的參湯端了過來。
沈沉就手接過,先細細聞過,再自己嚐了一小口,過了半刻,道一聲:“好了。”
然後就口給鍾幻喂下。
喝完了參湯,又深呼吸幾次,鍾幻張口:“針。”
另一根已經勘驗過的銀針墊在軟巾上遞了過去。
鍾幻拈起,伸出去,看著沈沉以茶碗中的藥液再度淋過,又聞一聞,這才一個深呼吸,在南猛腳下再度盤膝正襟坐好:“第二針。”
也跟著坐好的沈沉緩緩出掌,貼在了鍾幻背心,隨即閉目垂眉,默運玄功。
鍾幻面色凝重,緩慢入針。
潘皇后看著他的表情,心中又是敬佩感激又是忐忑不安,下意識地緊了緊抱著南猛的胳膊。
誰知便是這一下,南猛卻似有了知覺一般,皺了皺眉頭,手指微動。
沈太后騰地站了起來,顫聲輕喚:“猛兒……”
“嗯……”南猛的臉色微微泛起了青色,不舒服地擰動著身子。
潘皇后急忙緊緊地抱住他,貼在兒子的耳邊低聲急道:“好孩子!好孩子!你生了病,大夫在治病,一會兒就好了!不疼的,別動啊,千萬別動。”
“不,不要……”南猛似是在夢魘之中,緊緊閉著眼,臉上卻顯出了格外恐懼的表情來,雙臂就想抬起,雙腿也跟著便要動!
沈太后一步跨過去,用力地抓住了南猛的腳踝!
“乖!猛兒乖!爹孃就在呢!別怕,別怕,娘一直陪著你!”潘皇后連聲安慰著,摁著孩子的手終於使出了三成力量。
無法動彈的南猛咧開嘴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你不是我姑姑!你不是你不是!我不叫!”
姑姑!
姑姑!!!
青諍驚恐地睜圓了眼睛,伸手死死地摁住了自己的嘴!
永熹帝的眼睛眯了起來,目光下意識地先在端坐如凝的沈沉側臉上飄過,下一刻,卻緩緩地遙遙地投向了太液池湖心島的方向。
難道,會是她?
沈太后和潘皇后的目光在第一時間黏在了一起。
潘皇后不可置信之後,接著滿腹狐疑,最後傷心難已。
可沈太后,卻始終不曾避開她的目光,甚至在令人不安的寂靜中,沉聲道:“皇帝立即派人上島檢視!”
永熹帝目光復雜地看著沈太后已經顯出老態的背影,半晌,低聲道:“好。”
偏頭看看毛果兒,輕聲吩咐:“你親自去一趟湖心島小蓬萊。上島之後,不要跟旁人糾纏,直接找管事大監賈六,只問他兩句話:一,長公主今天都做過些什麼;二,今天都有何人進出小蓬萊。”
毛果兒滿面迷茫,但還是答應了,利落地疾步離開。
隨著銀針深入、捻擰、輕彈,南猛從煩躁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待這一針也抽出來時,鍾幻已經筋疲力盡,滿身汗透,直接倒在了沈沉懷裡。
“師兄,怎麼樣?”沈沉連忙扶住了他,輕聲低問。
“還好自水中救起得快,又及時吐了嗆水。咱們也動手得不算太晚。毒素入體不深,明日再拔一次毒,就沒有大礙了。只是今冬須得格外小心保暖。霜雪就經不得了。”
鍾幻強撐著說了情況,又抖著手指自己的藥箱:“玉瓶。”
沈沉忙撈起箱子,從裡頭一堆瓶瓶罐罐裡頭翻出一個玉雕猴兒葫蘆瓶,拔開塞子,遞到鍾幻鼻子跟前。
鍾幻低頭仔細聞了聞,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過一刻鐘,若是吐了,就會醒。若是沒吐,你就給他吃一顆。過一個時辰,再喂一顆,不要怕吐,吐出來就好了。只許吃白米湯,只湯,不要吃米。”
說完,仰頭看沈沉:“記住了?”
沈沉連忙點頭,滿面心疼:“我記住了。你放心睡吧。”
鍾幻無力地一笑,頭一歪,昏睡了過去。
眾人都看呆了眼。
沈沉這邊已經紅了眼圈兒,生生擠出一絲笑,看著永熹帝和潘皇后道:“我師兄自幼體弱,習不得武。所以一旦施針救人,其實就是搏命。我師父在世時,曾經再三告誡,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