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大宅種了許多桂花樹。因宅子買的早,絕大部分樹木都已經生長了十年往上。
其中有一株最老的,南猛一個人都抱不過來。
眾人聚在其下,仰頭往上看,各自贊嘆。
“鍾郎怎麼不過來?”息王小心翼翼地扶著媳婦,剛要誇獎兩句,卻見鍾幻舉著扇子掩著口鼻,躲得遠遠的。
沈沉正扶著南猛往樹上爬,聞言樂不可支:“這個人厭惡一切有濃郁香氣的東西。桂花居首。”
眾人微微一怔,牡丹郡主環顧四周,愕然道:“那這些樹……”
“所以我才著急請了你們來賞。”蓮王輕輕軟軟地笑嘆著搖頭:“鍾郎已經吩咐了人,這幾天就要把這些桂樹都移了去永泰坊和承福坊。”
“永泰坊地方小,不用了。師兄,回頭都挪了承福坊去。我讓人闢個角落擱他們,保證不燻著你。”
這個時候的沈沉已經紮起了衣襟,跟在南猛後頭,爬上了第一個樹杈。笑嘻嘻地衝著底下的鐘幻擺手。
“她的郡主府,想擱哪兒擱哪兒,還能燻得著宜人坊的師兄?想什麼呢這是?”息王忍不住低著頭咕噥。
息王妃輕輕從袖子裡掐了他一把,斜他一眼,沒做聲。
站在旁邊的牡丹郡主含笑搖著扇子,輕聲道:“這兩個人,一而二,二而一。誰的宅子又有什麼區別?何況,我瞧著,似乎離珠很喜歡桂花。”
說著,三個人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只見沈沉已經又往上爬了幾個樹杈,找了個舒服的窩兒倚住,半躺下來,陶醉其中。
“牡丹郡主真是細緻入微……”朱蠻不動聲色地悄悄走近,站在了三個人身側。
息王嚇一跳,回頭瞪了他一眼:“走路沒聲兒啊你!鬼似的!”
幾個人唧唧噥噥地你來我往說些閒淡的笑話。
唯有蓮王,一直緊張地盯著南猛,見沈沉已經躺下,忙對還在往上爬的南猛溫聲道:
“太子不要爬得太高。當心上頭有蟲子。”
南猛正在興奮的勁頭兒上,哪裡肯停?只假裝聽不見,一股勁兒便上到了最頂上的一個大樹杈,靈活地轉過身來在上頭坐好,向遠處望去,不由得哇了一聲:“姑姑!你說得對!上頭好美啊!”
沈沉懶洋洋地躺著,還翹起了二郎腿,伸手摘了一串桂花含入口中,模模糊糊地答道:“所謂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若你有朝一日能登上泰山之類的那些山頂,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美景。”
“那‘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呢?你以後少教孩子這些奇談怪論。好好活著不就行了?”鍾幻遙遙地揮著扇子,指揮著家中的下人們就在旁邊的亭子裡擺茶點,然後招呼息王:“王妃孕中,一切香氣都不宜久聞。來這邊嚐嚐紅糖冰粉吧。”
息王等四個人說笑著便往這邊亭子來。
誰知南猛聽見“紅糖冰粉”四個字,下意識便伸頭往亭子裡看。那亭子雖然墊高了地基,又修了五層臺階,可仍舊比這株老樹要矮上一截。
南猛伸頭看不見那冰粉的形狀,便矮身探頭出去看,又被樹枝桂葉擋住,伸手去撥。可還沒等撥到,腳下忽然踏空,身子往前一傾,控制不住地便往下頭撲去!
幼童一聲尖叫!
隨即便是沈沉的輕斥:“大驚小怪什麼?姑姑在這裡呢!”
剛剛走到亭前的眾人驚駭得個個色變,急轉身往後看去,卻見南猛愣愣地站在樹杈上,沈沉就在他身邊,一條胳膊穩穩地抱在他的腋下。
“下來吧下來吧!孩子肯定嚇著了!快,鍾郎給弄點安神的丸子吃!”息王臉上的冷汗唰地便淌了下來。
可鍾幻卻毫不在意地在亭子裡主位上坐好,瀟瀟灑灑地揮著扇子,漫不經心地隨口說了一句:“便是息王你往下掉,我們家二傻子也接得住——那個,阿蠻不愛甜,給他弄一碗紅油抄手來。他那碗端到太子那邊去。”
說著,抬頭掃了眾人一眼,忽地在牡丹郡主的臉上頓住,微微眯一眯眼,又若無其事地轉了開去。
然而這一頓,便讓牡丹郡主侷促了起來。
她有些不安地展開扇子,在臉前輕盈地揮動。
息王妃小心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穩,一抬頭,笑了起來:“牡丹,你發什麼愣呢?快來坐。”
牡丹郡主定了定神,方大方一笑:“被太子嚇得慌了,嫂嫂不要笑我。”
款款坐下,跟息王妃說笑。
可她剛才走神的緣故,朱蠻卻瞧了個一清二楚,登時怒目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