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瞬息萬變。
不過三兩天,林駙馬與三公主穿著大禮服鄭重請見老皇帝,老皇帝下令十天後禪位皇太孫,談相被宣佈年事已高,擢了他那孫兒談安之為鴻臚寺正卿,讓他“給年輕人讓路”,回家養老去了。
京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味兒來,訊息還沒傳到夏、齊兩國的京城,忽然間談相又“巧遇”林駙馬與面生之人在大恩寺密議。
談相只當是什麼賢才棟樑,上前閒聊,誰知那人竟面露驚慌,甚至匆匆不告而別。
追查之下,豈料竟是大夏的細作!
這種人自是逃不過談相的手掌心,被拿了個正著不說,竟然還有林駙馬與大夏蕭氏素有勾結、賣國求榮的鐵證!
談相布衣散發,在宮門口捶胸頓足、嚎啕痛哭,求老皇帝萬萬不要被林駙馬蠱惑。又說此事只怕還不是林駙馬主謀,背後還另有更為喪心病狂的人,竟打算連大越的宗廟都不要了,云云。
悽風苦雨,椎心泣血,令人不忍卒睹。
整整兩個時辰後,老皇帝終於有了反應。
第一件事,宮騎四處,京城宣佈全城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
第二件事,宣禮部和兵部入宮。
第三件事,請皇太孫帶東宮衛率入宮城護駕。
最後,才是請談相攜帶證人入宮面聖。
然而,談相卻在內侍宣旨的時候,“過於悲憤”,暈了過去。內侍一愣的功夫,談府的管家已經搶上前來,手腳利落地把談相連扶帶抱弄上了自家的馬車。更加悲憤地丟下一句“相爺油盡燈枯,得回家”,跑了。
“這操作,簡直風*騷至極啊!”鍾幻聽得嘖嘖讚歎,揮著扇子笑問:“皇帝老兒就沒被氣出個好歹來?”
郝娉婷坐在旁邊剝橘子,一邊剝一邊吃,一邊吃一邊說道:“怎麼沒有?聽說當時就氣暈過去了。可是叫了林駙馬去問時,林駙馬又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皇太孫替他遮掩,說是要託人情請洪家老祖宗出山的,誰知那人根底裡竟是大夏的人。”
說到這裡,她好奇地看著鍾幻問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老皇帝對林駙馬交接大夏的人深惡痛絕,怎麼又信了這洪家老祖宗跟大夏的人有來往,還不惱的?難道他不該懷疑洪家賣主求榮?”
說到這裡,鍾幻先默然了片刻,伸手拿過郝娉婷剛剝好的一個橘子,掰了一瓣送入口中,方問道:“你們知道前梁麼?”
郝娉婷愣了一愣,仰頭看向屋頂。寇連又在那裡躺著吹風。
“知道啊。三家分梁,才不過百餘年。怎麼會不知道?”郝娉婷眨眨眼,“洪戰跟前梁有關係?”
“那倒沒聽說。”鍾幻扯扯嘴角,又吃一瓣橘子,道:“但如今有些名望的這些人,沒幾個暴發戶,大多都是有些傳承的世家。
“既是世家,想當年在前梁還一統天下的時候,結親結友的,難道誰還會分個東南西北出來不成?洪家崛起恰在梁末,若說西齊大夏有幾個世交姻親,太正常了。”
“那林駙馬……”
“他不一樣。他祖居南越,尚主之前不過是個酸丁,考中了狀元而已。”鍾幻笑吟吟地靠回躺椅,哼道,“最多最多,說自己是做生意時碰上了洪家的故交,這才熟識起來。
“可是談相又怎麼會留這個空子給他?只怕早就堵上了。你等著看吧。早則今晚,遲則明早,談相一定能捏造出來他和皇太孫的各種罪名。”
“皇上才不會信呢!”郝娉婷也跟著哼了一聲,下意識地替南越皇帝說起話來。
鍾幻哈哈地笑,高高地翹起了二郎腿:“你們家皇帝倒是不想信。可惜他養虎為患幾十年,那個後宮,可真不是全都由他說了算的。
“你信不信,他這氣暈過去的事兒,背後必定有談相的影子。十有八九,他這忽病忽好的,就是談相的手筆!””
郝娉婷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情緒低沉了下去:“都什麼節骨眼兒上了,他們還有心思內訌……南越真的是,爛到根兒上了……”
雖然恨朝廷恨皇家,但亡國這種事,還是很難接受的吧?
鍾幻看了她一眼,沒有做聲。
過了一會兒,寇連的聲音悠悠地從屋頂傳了下來:“蕭二十二郎另有心思。南越前途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也對啊。
郝娉婷努力地讓自己振作了一些,抬起臉來看向鍾郎,勉強露出個笑容:“那鍾郎覺得呢?難道還真讓西齊和大夏瓜分了我南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