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我師兄妹,也只能說盡力一試,且只能,救一個……”
沈沉咬著嘴唇,無比愧疚地看著淚如雨下、卻還直挺挺站著的潘家大娘子,艱難地將選擇題拋給了她。
卻不想看起來憨憨厚厚的大娘子,卻果斷地張口便道:“救二郎!他足智多謀。三郎病得太重,父親和大郎都太厚道……”
說到這裡,潘家大娘子說不下去了,低頭哭了起來。
沈沉沉默下去,回頭看著鍾幻,輕聲道:“師兄,咱們試試吧?”
“好。”鍾幻深吸一口氣,抬手指揮:“把二郎挪到隔壁去,要乾淨被褥。”
那邊沈沉再跟潘家大娘子交待:“請熬一碗濃參湯,我師兄一會兒得靠那東西提力氣。”
一切準備就緒。
沈沉坐在鍾幻身後,默運玄功,輕輕地伸手貼在了他的背心。
鍾幻則凝神靜氣,出手如電,若干銀針落進了潘二郎的腰腹、胸口,乃至於咽喉。
接著,便是最重要的足底。
可恰在此時,潘二郎卻悠悠醒轉。
“鍾,鍾郎?”
“潘二郎請勿說話。我們小郎和郡主給您行針,開不得口,答不了話。”在旁護法的董一忙上前輕聲說著,扶著潘二郎的肩,想讓他躺好。
“不,不了。”潘二郎有氣無力地搖著頭,苦笑著低頭看了看自己胸腹間的銀針,顫著手,竟捏住了兩根,拔了下來!
“潘二,你做什麼?”鍾幻捏著手裡的長針停住,沉下了臉色,低聲責備,“潘家如今唯有兩個幼童,你放棄醫治,難道以後讓他們去保護太子麼?”
“太子姓南……”潘二郎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抬頭看看,對著滿面不可置信的潘家二娘子點了點頭,微笑道:“你出去,我有話跟鍾郎和郡主說。”
“二郎!妞妞還小,我昨晚才發現又有了身孕,你可不能丟下我們娘兒們不管!”潘家二娘子掩著嘴哭著跑了出去。
“鍾郎,不用了。”潘二郎扶著董一的胳膊,半靠半倚,看向鍾幻和沈沉,悲傷地笑一笑,搖頭道:
“陛下想殺我們父子,卻特意支開了皇后娘娘,這就說明,他忌憚的,只是我潘家這幾個能征善戰的武將,而非太子。
“今日今時,即便鍾郎救回了我這一條殘命,我父親兄弟呢?他們死得這樣冤屈,難道我會不想替他們討公道嗎?絕不會的,對不對?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情,陛下自然更明白。
“我們都死了,家裡的無辜婦孺再無威脅,便都能苟且偷生活下去。可如果我活著,潘家這個心腹大患便如鯁在喉,不除不快。那會逼著陛下尋藉口將潘氏滿門滅族,甚至會牽連到皇后娘娘,和太子……”
說到這裡,潘二郎疲憊地笑著,慢慢倒了下去:
“自從他命大兄去查嚴觀案,我便有察覺,可惜,我父親大人忠君愛國了一輩子,他不肯信。
“三弟押送韓氏心腹去東寧關,大兄去刺殺長公主,還有多年前,我去結交白永彬……哪一樁哪一件見不得人的事情,不是我潘家幫他……
“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皆然。我們啊,都太天真了……”
潘二郎的口中汩汩地漾出黑血,目光從鍾幻轉向沈沉,忽然輕輕笑了笑,帶了一絲幸災樂禍,甚至帶著一絲得意,低聲斷續道:
“皇后娘娘說,郡主不是郡主,郡主才是公主……
“大夏的這個天下啊……
“我才不要活著替他賣命……
“我陪父親兄弟,在天上看著,看著他……
“呵呵……”
潘二郎輕輕笑著,緩緩閉上了雙眼。
“潘二……”
鍾幻伸手捏住他的手腕,過了許久,終於無力地放開,一聲長嘆,低下頭去。
忍了半天的沈沉終於伏在鍾幻的肩背上哭出了聲。
緊跟著她的哭聲,隔壁爆發出了一陣悲痛地呼聲:“父親!大郎!”
“父親,父親!”
“大郎!!!”
“三郎君,三郎……”
“天哪!!!”
滿門悍勇的潘家,轟然倒塌。
白麻布的幔帳漸漸地掛了出來,潘家的兩個娘子各自領著自家的幼童換上了孝服,哭得雙目赤紅的老管家挪著兩條老腿往宮裡去,報喪。
擦了擦眼淚,沈沉吩咐董一:“你送師兄回去好生歇息。我陪著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