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猛進了殿便被青諍帶去沐浴更衣。
“青諍姑姑,我,我大了,您別給我洗澡了……”
自從南猛滿了七歲,青諍便不再給他洗澡,而是交給了乳母和隨身的小阿監。可是今天,青諍卻執意要親手給南猛沐浴。
“不行!他們是給太子洗澡,我是要給你查傷!”青諍瞪著太子,眼眶卻是通紅的。
南猛看著她微微紅腫的眼睛,閉上了嘴。
這是自幼看著自己出生長大的姑姑,這是一個徹頭徹尾姓潘的家人,這是為了自己和母后可以萬死不辭的人。
若是不給她親眼看到自己安然無恙、毫髮無傷,只怕她會跟母后一起,惴惴許久。
南猛溫順地讓青諍仔仔細細地給他洗了澡、洗了頭髮,再仔仔細細妥妥帖帖地穿戴好了內衣外裳,然後才帶著他出來見過仍舊在低低細語的永熹帝和潘皇后。
“太子腳踝上有些紅腫,想必是走山路時扭了。還有一些細小的劃傷,看樣子應該是道邊的樹枝劃過的,不礙事。其他的便沒有了。皇上和娘娘當可放心。”
青諍認真地屈膝叉手,一個字一個字地回稟。
“來,來母后這裡。”潘皇后親暱地伸出雙手,把有些忸怩不安的南猛緊緊抱在了懷裡,笑著對永熹帝道,“陛下看看,猛兒這半年多是不是長得極快?臣妾覺得,比去年此時,可高了一頭呢!”
“對。是的。”永熹帝心不在焉地端起杯子來飲了一口酒。
潘皇后的小廚房從來都極熨帖。便是這等情形之下,依舊給他備好了溫酒小菜,還有兩碗薄粥。
只不過,雖然知道那薄粥最是落胃,他卻一向都不太喜歡,每次過來,也不過是照顧潘皇后的面子,勉強吃上幾口罷了。這一回,永熹帝卻下意識地再也不想遷就潘皇后了。
看著他的表情,潘皇后再也不會傷感,目光一滑,便再度回到了南猛的臉上。
當孃的緊緊地盯著兒子的臉,從眉毛到眼睛,從鼻子到嘴唇,耳廓裡有沒有擦乾淨,頭髮會不會梳得太緊,還有衣衫領口會不會硬得磨疼了肉皮。
“你往日裡跟著離珠姑姑瘋來瘋去的,為孃的還不高興,總提心吊膽地擔心你會不會受傷,磕著碰著。可這一回才知道,若沒有那些日子的跑跑跳跳,你今天哪裡能逃得過那些黑心賊子的追殺?
“往後啊,雖然沒了你舅舅教導,但是你還有個好姑姑。你可要好生聽鍾先生的話,每天都要跟著你姑姑習練武功,不論任何日子,都不許落下功課!
“嚴先生是個性情的人,年紀又大了。你跟他學星相,不要太強求。學得好,便學。他不愛教,就算了。南家的人,這些都是皮毛枝節,會不會,都不打緊。”
潘皇后還是跟以往一樣,抱著南猛嘮叨起來便沒完。
永熹帝聽著便覺得心煩,皺起了眉,連著吃盡了兩杯酒,就要放下杯子。
“罷了,我知道,你必定累了。去睡吧。今晚恐怕不敢一個人睡,讓乳母跟著吧。”潘皇后笑著放了南猛起身,可雙眼還是依依不捨地緊盯著他。
南猛溫和地安撫母親:“鍾先生說,若是讓我一個人回宮,離珠姑姑醒了,怕是要跟他翻臉。所以特意命郡主府的大掌事趙真跟著我回來了。鍾先生說了,趙掌事乃是阿監出身,貼身跟著我並不犯大忌諱,只是要得了母后和父皇的允准。”
潘皇后長長地鬆了口氣,含笑點頭:“果然是鍾郎想得周到。”轉向永熹帝,話語中竟帶了一絲撒嬌,“陛下您說呢?”
“嗯,想得周到。就這麼辦吧。不然,只怕鍾郎也難跟離珠交待。”永熹帝不以為意地隨口說著,只管低頭夾菜吃。
所有人都以為永熹帝會譏諷甚至責罵鍾幻多管閒事,連宮中的人都不信任,竟拿一個宮外的阿監來給東宮太子當貼身護衛,顯然是不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他竟一口答應了。
竟還體貼地想到了鍾幻須得跟沈沉交待保護太子之事!
潘皇后彎彎嘴角,目光轉開,只盯著南猛,笑著揮揮手:“行了,去吧。青諍陪著猛兒去安頓好了再來。”
“是。父皇,母后,兒臣告退了。”南猛懂事地跟永熹帝和潘皇后行禮。
永熹帝隨意地抬頭看了看他,到底還是覺得這孩子生的不錯,點了點頭:“嗯。早些歇著吧。若是害怕,便讓人點了安息香。”
南猛去了。
潘皇后有些失神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拐了彎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