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梨花殿的南猛哭了許久。
沈太后勸了幾句,見他沒反應,便吩咐人讓他痛快哭一場。
一直到沈沉回來。
宮人們一聲“郡主進殿”還沒報完,南猛便從偏殿裡飛跑出來,一頭撞進沈沉的懷裡,嚎啕大哭:“姑姑,姑姑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沈沉用那隻能動的右手緊緊地抱住他,淚流滿面,卻堅定無比:“該怎麼辦怎麼辦!你爹孃都走錯了路,卻跟你沒有關係。你好好的,姑姑守著你。”
哭得兩隻眼睛腫的只剩一條縫的南猛仰起頭來,眼巴巴地看著沈沉:“姑姑,你說話要算數。”
“姑姑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沈沉拍拍他的臉,接過旁邊又新遞來的帕子給南猛擦淚,微微笑一笑,問道,“身邊有信得過的宮人阿監麼?沒有的話,姑姑給你找。”
南猛遲疑了一瞬,到底還是搖了搖頭:“我現在看著身邊的人,哪個都不像好人。倒是祖母和姑姑的人手,我反而用著安心。”
“我明白。沒關係。”沈沉抬起頭來看著又新,歉然道:“你照顧太子吧?換了旁人,我還真不放心。”
又新遲疑地看了看南猛,小心問道:“我年紀大了,嘮叨得很,只怕管得又寬又緊。太子殿下可能忍得了我?”
南猛剛要開口,又新忙又截住他,道:“我是當年太后挑出來服侍公主的,後來在掖庭做粗活,再後來服侍郡主,都是出了名的刻板。
“若是太子殿下忍得了,我便去服侍太子殿下,算是定了郡主的心,自然是好。可若是太子殿下忍不了,卻強忍著,未免委屈了您。
“您日後果然忍不下,卻是不好再把奴婢退還的。不然,外頭不知道的,該說您跟郡主生隙了。咱們哪兒還經得起那種風波?”
一席話,緩慢稠密,南猛幾次張嘴,都插不進話去。沈沉看得失笑,拉了他的手,笑道:“你看,這才是她沒開始講道理的時候。若是真要勸點兒什麼,你至少要聽上半個時辰。我每每頭疼,都要抱著她認錯道歉,才能讓她少說兩句。你受得了?”
南猛咬了半天牙,頹然低頭:“受不了。”
“小郎君們能受得了她的可真不多。”沈沉嘆了口氣,環顧四周,只覺得入眼之人,雖則忠心,卻機靈不足,“罷了,再挑挑吧。”
“我這裡有專門給他挑的人。椎奴去掖庭領了來給太子親自挑選。”沈太后在後頭終於發了話。
沈沉忙過去行了禮,又略略地說了兩句仙霞宮和宜嘉堂的事,道:“我讓毛果兒在審。”
“那個不是秦耳的徒弟?”南猛正被又新帶著去洗臉,聽見了這一句,回頭疑惑地看著沈沉。
沈沉笑著點頭:“是。不過他們倆不是一路人。”
懵懵懂懂的南猛哦了一聲,去了。
沈太后定定地看著沈沉,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怎麼知道他們師徒不是一路人?”
“毛果兒悄悄給我遞過幾次訊息。皇兄……皇兄想要害潘家的時候,還特意先把他支開了。而且,我問過原先隨侍的人,皇兄原本想把秦耳哄去掖庭,殺掉滅口的。但是秦耳察覺,自己偷跑出了宮。
“毛果兒被從司膳司叫回去的時候,覺得事情不對,先問了秦耳的行蹤。這才急著派人先出去告訴我。但是那時候我受傷昏迷了,我師兄才根據他的訊息,抓住了秦耳。”
沈沉輕輕地嘆了口氣,問道:“只是皇嫂一向慈厚,並不多過問宮裡的人事,她是怎麼一下子便拿到了皇兄毒殺潘家的人證物證的?”
“你皇兄寢宮有一個老司寢,十分看不慣你皇兄的作為,又發現了你皇兄吩咐送去清寧殿的酒不對頭,想去警醒皇后一聲。誰知道皇后便聰明瞭一回,直接把那老司寢扣下,問出了事情的始末。”
沈太后一聲長嘆,“兩口兒同歸於盡。那老司寢悔恨難當,又畏罪,便留了一封書,也自縊了。”
說著,將手邊的兩張紙遞給了沈沉。
沈沉訝然地看了,果然是一份認罪的遺書。但當她看到最後的落款時,卻手指狠狠一抖:罪人:杭氏。
“杭……這杭媽媽,是不是人稱醜嬤嬤的那位?”沈沉艱難問道。
沈太后奇怪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她從不肯拋頭露面。從你進宮,我也不記得跟你提過。”
“聽青諍說起過。”沈沉隨口胡謅。
頓一頓,又問:“潘家滿門忠義,卻落得這般下場。剛才可有議了他家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