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太皇太后揮了揮手,煩躁地把手裡的帕子摔在一邊,“是哀家的錯,不該讓鍾郎走。”
餘家這麼大的事情鬧出來,真相大白之時,正是南沉的心情最為激盪的時刻。而太皇太后作為南氏的代表,在這件事上,跟餘家的立場天然相悖。
無法跟太皇太后傾訴心曲的南沉,卻同時失去了最後的心理依賴鍾幻。
再加上她剛剛得回了自己的身份,一則大喜一則大悲,才剛踏實重新惶恐。幾下裡交攻,她怎能不病?
“遊太醫來了!”賈六的聲音高聲在門外響起。
“快進來!”太皇太后忙宣進。
一邊擦汗,一邊平復呼吸,滿面惶急的遊遇霞大步走了進來,匆匆給太皇太后行了禮,直接一屁股坐在南沉床邊的圓凳上,二話不說,先給裡頭昏睡的女子號脈。
許久,方輕輕呼了口氣出來。
“不妨事吧?”見他神情輕鬆,太皇太后也略略放了心。
遊遇霞微笑著起身,一邊擦著額上的汗,一邊低聲笑道:“不妨的。最近的事情多,大長公主積了火氣,這是大事一定,她心裡的那根弦鬆了下來,所以才這樣。只是個小風寒。”
“果然如此?那她何時能醒?”椎奴忙問。
遊遇霞欠身道:“我開個方子,吃兩貼。遲則明晨,早則今晚,也就醒了。到時候,還請讓大長公主多想想開心的事兒。”
說著,哦了一聲,從身上摸了一個小瓷瓶出來,雙手呈給椎奴:“這是鍾郎臨走,託周適特意帶給我的護心丹。說是大長公主若有不適,用半杯水化開,灌下去。一天一粒,連用三天。”
所以,鍾郎連這個都想到了?
太皇太后一念及此,卻生了氣,沉了臉,喝道:“他早知道沉沉會這樣,他還敢走!等他回來,看哀家怎麼收拾他!”
遊遇霞含笑退了出去。
賈六跟著他出來,小聲問道:“果然沒事麼?”
“放心吧。就是又氣又急鬧的。鍾郎留了對症的藥,吃了就好了。”遊遇霞低聲答了,又輕聲笑道:
“不過呢,您要是有那個面子,不如請太后娘娘給使團送個信兒,說一聲。不然,誰知道那幾位磨蹭到什麼時候去?”
又忙笑道,“這個可是我自己瞎捉摸的啊!您肯定比我瞭解太皇太后和大長公主的性子,您看著辦。”
賈六哼了一聲,小聲抱怨:“這位鍾郎,明知道大長公主會傷心,還這麼折騰。他是不是有毛病?我肯定得讓人給他送信,不僅要送,還要告訴他,那個藥對大長公主沒有效果!”
遊遇霞嗤地一聲笑,忙捂住嘴,左右看看,匆匆走了。
吃了藥的南沉果然不再那般緊繃。
又新寸步不離地守在她床前,一時阿鏑回來,滿頭的汗,卻都快要急瘋了的樣子,進門就抽抽搭搭地哭。又新忙問緣故,原來卻是沒有找到周適:
“鍾郎臨走讓周適回鄉,去把孟春林孟老大夫請來京城。說是孫德先一走,尚藥局和太醫署都怕是要亂,得有個老狐狸鎮著。誰知這周適腳這般快,鍾郎前腳走,他後腳便也出城去了。”
又新忙告訴她鍾郎已經有了安排。阿鏑這才放心下來,自去盥洗換了衣裳回來。探頭看看南沉睡得穩,這才憂心忡忡地跟又新小聲發牢騷:
“雖說以前我跟小娘子在幽州時,也並沒有什麼人幫忙,那是卻沒覺得不對勁。可這回,鍾郎一走,二十二郎和小公子也跟著走了。忽然間,京城外頭就只剩了息王和蓮王殿下,我不知怎麼的,只覺得心神不安……”
“別瞎想了,有太皇太后在,誰還敢對大長公主怎麼樣不成?”又新其實心裡也沒底,卻不肯露出來,只管敷衍了阿鏑幾句,起身離開,“我熬不住了,去打個盹兒。你守著大長公主,她有動靜了你馬上叫我。”
阿鏑眼睜睜看著又新躲了開去,只好嘆口氣,給南沉輕輕打扇,低聲嘀咕:“您快醒醒吧。太皇太后經了這大陣子的事兒,她老人家也就是一口氣撐著。您再鬧這麼一出,您不怕嚇著她?”
南沉的眉心輕輕一動。
第二天一早,南沉咳了一聲,翻身醒來,看著趴在床邊流著口水睡著了的阿鏑,虛弱地笑了起來:“傻丫頭,回房去睡。”
“大長公主醒了?”又新匆匆走了進來,驚喜道。
她手裡還端著一個托盤,上頭放著一個小杯子,一碗水,還有一個玫紅色的小瓷瓶。
南沉的目光定在瓷瓶上,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