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無心和蘇桃坐在臺下,仰著臉看臺上正在表演的群口相聲《絞索套住美國佬》。陳大光在豬嘴公社住了幾天,視察了公社大大小小的生產隊,如同新皇帝視察自己的領土,越看越美,處處都要親自走到。如今在他離開公社之前,公社特地又開了一場聯歡會,專為了讓縣裡幹部高興。
快板書一結束,報幕員昂首挺胸的上了臺,高聲說道:“下面請聽快板《多明尼加人民想念**》!”
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無心和蘇桃趁機低頭,一起往嘴裡塞了一塊硬糖。
聯歡會以歡樂為主,一場快板結束之後,活報劇《美蔣特務無處逃》上演,其中女主角生得明眸皓齒,導致陳大光直了眼睛垂涎三尺。及至聯歡會落了幕,陳大光春情勃發的上了臺,『騷』頭『騷』腦的發表講話:“看了同志們的表演,我很受感染,不由得獸『性』大發,要為豬嘴公社作一首詩!”
臺下眾人聽他詩興變獸『性』,略有知識的都含笑低頭。而陳大光清了清喉嚨,高聲誦道:“豬頭山下大草原,豬嘴社員意志堅。『主席』思想照方向啊,敢叫荒山變良田!”
四面八方立時掌聲雷動,雖然豬頭山下並沒有大草原。
陳大光發散了詩興,又和活報劇女主角進行了親切的談話。末了受到時間的限制,他戀戀不捨的上了吉普車,前往妃子嶺公社。妃子嶺公社和豬嘴公社一樣,是個大社,轄著五個生產大隊。五個生產大隊全臥在山窩子裡,東一處西一處,相距甚遠。陳大光不出縣城,還不知道自己的領土面積。如今當真一步一步的走了,才發現自己是真了不起。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陳大光一行抵達了喇嘛山生產隊。無心和蘇桃坐久了馬車,顛得渾身骨頭疼。進村之後得了自由,兩人在井臺旁的大樹蔭下坐了,無心從書包裡掏出一根早熟的水蘿蔔遞給蘇桃。水蘿蔔不過是巴掌長,紅皮白心又甜又辣,蘇桃咬了一口,嚼的嘴裡喀嚓喀嚓。無心低著頭,把另一根水蘿蔔從白琉璃的利齒上往下摘——白琉璃自作主張的趴在書包裡仿效神農嘗百草,無論見了什麼食物,都要張嘴咬上一口。結果今天倒鉤牙扎進水蘿蔔裡,吞不下拔不出,他的大嘴張了小半天。
無心知道白琉璃嘴裡乾淨,所以並不嫌棄。摘下水蘿蔔之後咬了一口,他在滿嘴新鮮汁水中傾斜身體,用肩膀輕輕一撞蘇桃。蘇桃一邊嚼水蘿蔔,一邊搖晃著撞了回去。
“要是總能在外面逛……”蘇桃說道:“也挺好。”
無心三口兩口吃光了水蘿蔔,側了身去解蘇桃的辮子。頭髮『亂』了,辮子『毛』刺刺的不像話。蘇桃小口小口的啃著水蘿蔔,任憑無心用手指為自己梳通頭髮。一條辮子利利落落的編好了,蘇桃轉了個身,把另一側『亂』傳送到無心面前。無心距離她很近,她的眼角餘光可以瞥到他的眉目。指甲劃過頭皮,指頭穿過黑髮,嘴裡的水蘿蔔忽然失了滋味,她怔怔的望著前方,聽見自己的心在跳。
重新束好的辮梢垂到胸前,她慢慢的扭臉去看無心。其實她才真是“自絕於人民”。除了無心,她誰都不認。在人間,她與一切絕緣。
無心迎著她的目光微笑了:“看什麼?我可沒頭髮給你梳。”
蘇桃也跟著笑了,抬手輕輕去『摸』無心的腦袋:“你的頭髮怎麼總也不見長啊?”
無心答道:“不長還不好?省了去理髮店的錢。”
蘇桃收回了手,小聲笑道:“一年能省好幾根冰棒。”
無心正要回答,不料忽有一名青年從遠方呼喊道:“無心,你倆也來吧!喇嘛山住不下,陳主任要帶咱們幾個先去黑水窪。”
無心拉著蘇桃站起了身:“去黑水窪?去黑水窪不是還得翻一座山嗎?”
青年且行且答,越走越遠:“現在出發,翻山也來得及!”
無心無可奈何,只得和蘇桃強打精神往大隊部走。大隊部裡已經預備好了一架大馬車,因為從喇嘛山生產隊到黑水窪生產隊,其間翻山越嶺,雖然也有一條柏油道路,但是入夏之後經了幾場大暴雨,路上幾段山體滑坡,早已不能通行。而不走公路走山路的話,再好的吉普車禁不住顛簸,所以無論是為了人還是為了吉普車,都是乘坐馬車更合適。
縣裡幹部下了鄉,都是住在村民家裡。喇嘛山太窮了,村中以東倒西歪的土坯房為主,像樣的房屋沒幾間。縣裡幹部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怎能把他們往半塌不塌的破房子裡安頓?陳大光一貫愛在小事上面發揚風格,橫豎早晚都得往黑水窪走,早走晚走都一樣,於是帶上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