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圍牆,大門也是竹條編的。進去後是個小院落,順著牆角堆放著農具和柴垛。當中還支著一架木紡車,那是顏天龍的母親紡麻線用的,他家地邊上都密密的種了一圈苧麻,平時可以擋雞豬不會進菜地吃菜苗。收穫後剖出麻皮,用草木灰水泡砸,曬乾,分細等幾道工序後紡成麻線,用來納布鞋底又結實又柔軟舒適。
自從到縣城上高中,顏天龍就沒回過家,因為坐車要用錢,更因為他假期要到建築工地上幹零工,掙些生活費。站在小院裡,平靜了一下心情,喊了兩聲:“媽!小妹!我回來了。”聽到聲音,灶房裡跑出一個小女孩,正是他的小妹顏天鳳。扎著兩個小辮,穿著紅白格子的花布衣,衝到門口卻站住了,靠在灶房門上,手扒著門框,瞪著兩個亮亮的大眼睛看著站在院裡的顏天龍。好一會,認出是哥哥回來了,嘴撇了兩下,淚水湧眶而出,順著她圓圓的臉龐滑落,卻沒哭出聲來。這無聲的淚雨,更讓人難過得心都揪了起來,顏天龍輕輕叫了聲:“小妹,你怎麼了?”
顏天鳳聽到哥哥叫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哥,爹沒有了……唔唔……唔……”顏天龍丟下手上提著的網兜,搶上去抱起她,淚水也止不住的流了出來。兄妹兩哭了好一會,顏天龍才想起:“小妹,媽媽呢?怎麼不見媽媽?”小妹抹了抹淚水,抽泣著道:“媽……媽媽病了,在床上。”
“啊!”顏天龍現在最怕的就是這個了,父親病逝,現在又聽他媽病了,拔腳就衝向臥室:“媽,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人還沒進門就高聲叫著,小妹見他這般慌張,也跟了進來。他母親睜開了眼,艱難又有些生澀的朝他笑了笑,顏天龍上前坐到床沿上輕聲問:“媽,你要不要緊,吃藥了嗎?”
顏天龍的母親叫李蘭芳,是個非常賢淑的典型農村主婦。只是身體有些弱,年輕時不論颳風下雨,都泡在田裡,懷著兒子的時候還下地幹活。所以落下一身的病,特別是腳、手各關節上的風溼相當嚴重。因為身子太弱,營養又差,動不動就感冒,頭暈。
李蘭芳強撐了撐身子,靠高了一點,喘了兩口氣道:“媽沒事,見到你媽心裡高興,病都好多了。兩年半沒見,小龍都長成大龍了。”說著又咳嗽起來。顏天龍忙扶起她,輕輕拍打她的背部,可是手一碰,卻是很熱,再摸她額頭,心中一驚:“媽,你這是發燒啊,不行,得去鄉上衛生所看病去,這發燒可不能拖。”李蘭芳吃力地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我剛喝了蘆根湯,休息一陣就好。”顏天龍知道村裡人窮,一般不是大病都不上醫院,就是靠這些單方草藥。
俗話說:“單方氣死名醫”可別小看這些小單方,至少顏天龍知道,這蘆根可是救了村裡不少人,清熱退燒十分有用。聽母親這麼說,也不好多說什麼,因為他口袋裡也只有二十幾塊錢了,家裡也不會有什麼錢,如果真去醫院,掛一瓶針水都不夠,窮人就是那“死得病不得”的命,再說,到鄉上還要走二十多里路。
想了想,他忙叫小妹打來一盆冷水,將毛巾打溼了,敷在母親的額頭上。兄妹兩就這樣守在床前,過了兩、三個小時,李蘭芳醒來,燒退了許多,支起身子來,長嘆了一口氣,哽咽著眼,道:“小龍,你爹爹等不到你回來便去了……讓小妹帶著你到墳頭上給他磕幾個頭吧。媽身子很軟,就不陪你去了。”顏天龍又用手摸了摸母親的額頭,確實已經不太發燙了,這才點了點頭,輕聲道:“媽,那你再躺一會,我和小妹給你拿點粥喝。”
母親病了,喝些稀粥當然好,可是平時,他家也多是喝粥,倒不是沒米,農村窮是窮,可吃的還夠。只是小妹做飯,她只會煮粥,對於一個不到九歲的小女孩,這已經很難了。因為要用柴燒火,這就是個技術活,不是城裡人一按電扭開關或扭開煤氣就能做飯的。沒用木柴在灶裡燒過火的人,估計單獨生火就要半小時,還不一定燒旺起來。
柴與柴之間不能擠得太緊,因為沒空氣是不會著火的;也不能離得太開,太開了,柴與柴之間空隙太大,不能互相點燃,燒一會就滅了。開始從一點小火苗要一點一點的,小心翼翼的加柴,動作不能大,不能壓到火苗,又要讓火苗能燎到柴;還要讓木柴縱橫有致的架起來,整個過程就象是架編一個藝術品一般,並不是堆起來就能著火的,稍大一點動作,小火苗就熄了。若是雨季,柴比較潮溼,每天的生火那更是頭痛的事,所以,農村的小孩子會做飯並不算什麼,最怕的是生火。
但不管怎麼說,九歲的小女孩能煮出粥來,也是非常不容易了。給母親端了一碗粥喝下,兄妹兩也吃了點,關上門往山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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