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很快地成了孤兒,因為是在梨樹下被發現的,人們習慣叫她“阿梨”。
青澀的日子如白駒過隙,他們年輕的心智日漸豐穰、成熟。那種相憐相惜的感覺是朦朧的,有些歡喜,有些迷醉。
楊劼此時被迷醉的感覺籠罩,他情不自禁俯下頭去。
丫鬟
外屋有簾鉤兒的聲響,楊劼迅速地鬆開了阿梨,輕咳一聲,不自若地道:“阿梨,給我梳頭。”
丫鬟美香一把掀了簾子進來,眼睛朝著兩人骨碌碌地亂轉。阿梨見美香闖入有點氣惱,眉眼一挑,“大夫人那裡有什麼事?”
美香不再看她,朝楊劼行禮道:“大夫人又咯血了,她喚您自個兒過去。”
楊劼聞言緊張地坐直了身,“知道了,你下去給我備雙軟底靴。阿梨正在給我梳頭,我即刻就去。”
美香轉身退出,離開時仍不死心地瞪著阿梨臉上那片唇印。阿梨示威性地揚了揚眉,一臉得意之色。
“阿梨,我娘是不是快要死了?”楊劼面色黯淡,不無悽切地問。
“少爺,大夫人要是真沒了,你可要挺住啊。”阿梨安慰著,梳頭的手卻有輕微的發抖。
自己是大夫人買進楊府的,說到底大夫人對自己有恩。她不明白,那麼善良無爭的女人偏偏要死了呢?
很麻利地在楊劼的束髮上打個結,她催促道:“大夫人喚你一個人過去,肯定有什麼話要交代,快去吧。”
“前幾日我就感覺娘藏著秘密似的,她大概不想帶進棺材裡吧。”楊劼自言自語著,套上靴子出了房間。
阿梨不放心地送楊劼到院子門口,直到楊劼的身影在蓮花池一帶消失,心裡無端端平添了莫名的煩惱,竟怔忡著想起心事來。
遠遠地,管家帶著兩名男僕出現在迂廊,徑直朝這邊走來。阿梨因為分神,待他們到了近前才發覺。她暗叫不妙,想躲進院子裡,管家已經看見她了,“抓住她!”
兩名男僕跑上前一邊一個挾住她。阿梨掙脫不得,只好扯著嗓門喊:“美香,回頭告訴少爺,我又要被關起來了!”
美香聽到院子裡的動靜跑出來,幸災樂禍地看熱鬧。管家邊走邊叱罵阿梨:“老實點,小小年紀盡幹下三濫的事,挨鞭子還沒挨夠是不是?”
楊劼一路悶著頭進了孃的院子,老遠就聞到那種熟悉的藥腥味。那味道越來越濃,待走進裡屋,逼迫得整個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楊靖業的結髮妻子——楊劼的娘就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周圍寂靜,連個伺候的人影都沒有。
聽到步履聲,大夫人動了動,無神空洞的眼睛轉將過來,呆呆地看著兒子。
面對形如槁木毫無生氣的病人,楊劼一時心酸,站在床榻前不言語。半晌,大夫人似乎清醒過來,語氣有了迫切,“阿劼,去外面看看,老爺來了沒有?”
“娘,別唸著他了,他早就忘記你了。”楊劼提醒著娘,負氣地說道。
大夫人長長地吁了口氣,眼睛裡含著深深的悒憤。大概心裡有所通透,竟然陰冷地笑起來,“也好啊,楊府如今妻妾成群,我死了怕是連個守靈的也沒有。”
楊劼的心裡也裝滿了恨意,他跪在孃的面前,慷然道:“兒子守著您。”
“男人一發跡就變心……他對糟糠妻尤其如此,何況對一個外人……”大夫人渾圓的眼睛瞪著屋頂,咬牙說著,“以前是怕他,不敢說出去……阿劼,難為你孝心,娘不想把秘密帶進棺材裡去……有關你的身世……”
楊劼心中一顫,急問:“娘,您快說,我是不是你們抱養來的?每次老爺看我的眼光不是陌生,就是冷淡,我就懷疑自己不是他親生的!”
大夫人緩緩說話:“老爺把你交給我的時候,是宣平三年春天,都城剛發生一場政變……老爺曾經投靠過姓邰的老鄉家……那時家裡窮又沒子嗣,就把你當親生兒子養了。具體的娘不清楚……又怕他,一直不敢問。”
“娘……”楊劼哽咽著喚了一聲。
大夫人的眼角淌過一滴清淚,一隻手從被子裡抽出,顫抖著伸向他。她想說什麼,呼吸卻突然的不暢,接著就劇烈地咳嗽起來。
一塊綾絹從她鬆動的手中落下,飄飄悠悠地落在楊劼的腳下。
青梅
阿梨捱了幾下鞭笞,照例被關進了後院的柴房裡。
已過了第二天的晌午。碎金的光透過婆娑的樹影照得後院蒙暈一片,空氣中蘊含了晴暖。靜寂處,緊挨柴房的烏柏開得濃密。一個十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