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屋中堆滿各色書簡,太醫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麼。
趙宸快步走進,止住要行禮的人,“趕緊說辦法,少說那些聽不懂的。”
“染病者多高燒難退,體生毒血…演變為膿皰疹。”有人道,“下官想出強效退熱之法,配合郭太醫的排血之法…”
趙宸直接問:“試驗過了?有效?”
“時間太緊,下官等人在幾位災民身上試過,確有成效,但還不確定最後能不能真的治好。”
“武親王,下官也想出個辦法。”谷姓太醫擠上前,滿眼狂熱,“取種過人痘或天花痊癒者的血,逐步換進病患體內…”
聽著很不靠譜,但趙宸還是道:“去讓濟王殿下放點兒血給你,皇家的種痘比較好。”
之後又有不少太醫說出自己的辦法,但都沒有一個是確定能醫治的。
趙宸揉了揉眉心,問:“還有嗎?”
“本來俞太醫和扶神醫找到的辦法最有希望,可惜——”有人搖頭嘆道。
趙宸眉梢一挑,詢問地看向俞仲景。
俞仲景道:“扶神醫和下官翻閱典籍,發現曾有人醫治好天花,並留下藥方,可惜戰火泯滅,那蘭一族早已消亡,藥方無處可尋…”
“你、你說那蘭族?”趙宸倏地握緊掌指,穩聲問,“他們曾醫治好天花?”
俞仲景點頭,“那蘭歷任的王,都會紋下圖騰,那不僅是王的象徵,也代表上蒼賜福,護佑著王百病不侵、諸邪不染。”
“但實際上那和圖騰沒關係,而是百年前,那蘭族出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巫醫,當時草原疫病肆虐,兩任王相繼染病死去…”
他嘆了嘆,“那位巫醫為了治好僅剩的繼位者,耗盡心血才鑽研出一劑藥方,不僅能醫治,沒患病的服藥,等同種過人痘——”
趙宸記憶漸漸復甦,喃喃道:“那位繼任者活下來了,統一草原,打進大楚…”
那是她的高祖父,而且她也想起,她小時候喝過那碗藥…
所以她才到現在都沒被傳染——
聽到這種忌諱的話,太醫們面面相覷,誰也不敢接茬,紛紛告辭離開。
“谷太醫,你先等等。”趙宸叫住那位提議換血的,忽然摸出匕首劃破掌心,接了一碗血遞給他,“拿去好好試驗。”
谷太醫先愣後喜,狂熱難制,一句話不說捧著碗就跑。
俞仲景皺眉上前為她包紮。
“老俞,但凡稍微可行些的辦法,你都督促著他們繼續試驗…”趙宸頓了頓,“另外把巫醫那部分典籍拿給我。”
俞仲景一怔,“您難道還想著找那個藥方?可那蘭族都已經——”
“你忘了,還有渝王,也許他知道什麼。”趙宸隨口找了個理由。
俞仲景搖頭,道:“那個藥方只被用給歷任的王,很可能所用藥材太過珍貴,費心找到也未必能大規模施用。”
趙宸接過他遞來的典籍,頓了頓,“至少能救孟雍——”
………
空蕩漆黑的屋中,趙宸靠著牆坐在地上。
其實她不僅喝過那個藥,還曾看到過那張藥方,不過那時候她才六歲…
指尖撫過成堆的典籍,其上多少還殘餘燒灼的痕跡,它們原本都屬於那蘭族,在那場滅族之戰中被搶走。
趙宸一頁頁翻動著,試圖讓自己想起那張藥方的內容。
記得當時她剛被紋上圖騰,難忍的火辣刺痛令她一直哭,阿爹親自給她熬藥,藥方放在她身邊,她明明拿起來讀過好多遍…
藍盆花、金腰草…她努力回憶,不停寫著,可還是有太多記不起來的地方。
時間緩慢地過去,日頭西斜,黑夜到來,又被朝陽驅散。
趙宸整夜未眠,漸升焦躁。
那個藥方是現在最可靠的辦法,必須想起來,可她真的記不清了——
有人開啟房門進來。
頭昏腦漲的趙宸茫然抬眸,暗夜能視物的眼睛,此時卻模糊地辨不出來人。
直到被那襲雪亮銀甲折出的光,刺痛眼睛…
甲冑鏗鏘,星眸熠熠,令趙宸眸光凝實了些,啞聲驚問:“你怎麼來了?”
見她縮在滿地狼藉中,渝王劍眉微皺,又很快鬆開,走過來緩緩蹲在她身前。
“不是答應照顧好自己?”他眉宇間難掩風霜,粗糙的掌指攏住她包紮的手。
趙宸勉強笑了笑,“這不挺好的,倒是你,這麼跑來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