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驟雨,蓑衣面具,孟雍靜坐在一處被洪水沖毀的民居中。
“屬下莊巍見過提督大人!”男人單膝著地行禮,同樣大小的面具,花紋樣式與孟雍的毫不相同,官服也是烏黑似墨。
“你有名字?”孟雍這才看他,頓了頓,“難怪…”
緝事廠除了歷任提督,其他人都相當於死士,沒有姓名、來歷,一切空白,即使失手被擒、被殺,也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屬下幸得上任提督賜名,大人不喜也可喚屬下地一。”莊巍道。
“莊大人不必緊張。”孟雍輕道,“此次你才是奉聖命而來,我不會越俎代庖,要是陛下有什麼密令,我也會聽你呼叫——”
“大人言重了!”莊巍忙恭謹垂首,“陛下同樣有令,所有事皆要報與您決斷,屬下沿路也一直在留暗記,等候您的傳喚…”
“武親王染病,自出京便未露面…屬下暗探無果,恐有蹊蹺…三皇子一行今晨剛至仙居府衙,便密會台州巡撫…”
孟雍靜靜聽著,清冷的眸光不時掠過莊巍,令後者心頭莫名一陣陣發寒。
“報與我決斷嗎…”許久,孟雍像在笑,聲線沙啞,“那武親王的事兒——”
………
趙宸醒來時,外面的雨還沒停,近在咫尺處是環著她的孟雍。
眉眼安靜,呼吸輕淺,下巴上的青胡茬若隱若現,透著連日來遺存的疲憊,頸間衣襟鬆鬆地微敞著——
“好看嗎?”他仍閉著眼睛,輕笑驚回直勾勾盯著他的趙宸。
趙宸很沒面子地輕咳,剛要起身又被他攏回原處,正對上他笑意滿眸。
“…”她眉梢一挑,忽然板著他吧唧一口,故作勉強,“也還湊合吧!”
不等他反擊,大笑著爬起身,卻沒找見自己的外衣,直到拆開床邊的小包袱。
趙宸愣了幾個呼吸,臉頓時就綠了——
“今兒要進仙居縣內,以免被認出來,咱倆都得裝扮裝扮…”孟雍笑得莫名,拎起包袱中的衣服朝她塞了塞。
羅裙繡清荷,寒玉簪秋水,輕紗卷碧煙…
趙宸手指在哆嗦,咬牙看著他,“你、你什麼意思?”
“先試試看,尺寸是我大概估量的。”孟雍斜靠著床頭,“不知道合不合身…”
趙宸毛了,猛地將女裝丟給他,吼著:“你想得美!打死你本王都不會穿的!”
孟雍一本正經地道:“咱們要拋頭露面必須有合理的身份,才不會引人懷疑…應天府的姜氏夫婦,聽聞災情,趕赴援手…”
“都安排好了,不管怎麼查,這些身份都是真實的,你只要裝好姜夫人——”
趙宸繃著直跳的額角,“那你扮去!本王堂堂七尺男兒,穿這個像什麼話!”
最關鍵的是,萬一露餡了怎麼辦,她可是貨真價實的…
孟雍湊近攬住她,“姜夫人三年前突患怪疾,忽然無法行走,四處求醫無果,他們才開始行善積德…我哪兒能捨得讓你伺候我?”
“打住,說什麼也沒用!”趙宸咬牙切齒,“這是本王的尊嚴,做夫君的尊嚴!絕對不可能妥協…要穿你穿,反正你都斷——”
孟雍封住她的後話,薄唇幾近掠奪,許久才歇止,乾啞著聲音,“我沒斷袖。”
見她明顯有異色,他笑得無奈,“我想和你在一起,想舉案齊眉、白首到老,不巧你也是男兒…僅此而已。”話音一轉。
“但你想做夫君可沒門兒…”他同樣扞衛著主權,又蜻蜓點水般吻在她額上。
趙宸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吵,吵得腦子發昏、眼睛直花,有什麼東西在入侵,將心口填得越來越滿…莫名其妙地在漫延——
“你、你先出去!”趙宸用力推開他,見他露出不解,惱羞成怒地踹了他一腳,“滾蛋,本王要換衣服!”
房門一關,孟雍先前所有的正色都沒了,染笑的眸中竊竊地透出期待,邊踱步邊全神注意著屋裡的動靜。
直到裡面傳來一聲心虛十足的低喚,他快速推門闖入,一眼便倏地頓住——
燦如春華,姣如秋月,垂眸躲閃平生出幾絲柔弱惹人憐,似夜色傾瀉的烏髮,將那張小臉襯得愈發像玉琢出來的…
這人真是投錯了身,換上這一襲羅裙,哪兒還有半分男兒相?
被他這麼盯著,趙宸不安地絞著手指,半個身子都僵了,想挪一挪,腿又顫,最後只得含胸駝背地滯在那兒。
這應該能給他預防預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