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回應,孟雍忙沿著坑壁向下落。
周遭黑得不像話,到處堆滿散發寒氣的冰桶,顫慄令他稍有踉蹌,撞在上面,木桶倒地,摔出一地的冰塊。
也在這時,他對上角落處那雙直勾勾的眼睛。
趙宸臉上又青又白,橫躺在那像個死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忽然笑了。
孟雍急急把衣服脫下來,踩著滿地碎冰快步朝她走來,顧不上腳下滑了又滑,有些狼狽地臨近她身邊,把她撈起來。
入手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他手忙腳亂地把衣服往她身上裹,正要把她帶出去,她卻忽然一頭鑽進他懷裡。
“這次你找到我了,你看,你找到我了——”
孟雍倏地一僵,佈滿血絲的眼中,有難抑的恍惚和動盪,輕輕地把她抱起來,腳下連踏,踩著坑壁自出口躍出。
此時,整個雍涼東山火光連綿、亮如白晝,持著火把的將士聚滿遠處的山林,似乎已經將這兒圍起來了。
趙宸從他懷裡探出頭,愣了又愣,“你、你不會是硬闖進軍營的吧?”
令牌還在她身上,他不可能是借她的名義來雍涼軍營的,現在又被將士圍住,那意味他也不是偷偷摸進來的…
“我沒事兒了,先放我下來——”趙宸說著,伸手去掏令牌,卻被孟雍按住。
孟雍垂眸看了她兩眼,默默自小跑來的沈三手上,接過一張銅製的詭異面具,在她怔怔地注視中,直接戴在了臉上。
趙宸頓時傻了,僵滯十幾個呼吸,視線移到自己身上。
剛才她光注意他了,直到此時才發現,他裹在她身上的,正是那身暗紫官服,還泛著濃烈的血腥味兒。
孟雍一手按了按她的腦袋,使她重新把臉埋在他胸前,又用官服仔細遮起來,抱著她大步向唯一的山路走。
“見過提督大人!”聲音鑽進官服下,驚醒持續失神的趙宸。
提督…帝轄緝事廠那位神秘的提督——
………
“提督大人?怎麼會是你…”趙宸裹著被趴在床上,直盯著床邊炭爐前的人。
孟雍仍像前幾十遍一樣無視,一手輕輕扇著爐火,一手攪動著陶鍋中的薑湯,面無表情、目不斜視。
趙宸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
不是她不敢相信,是這讓她覺得自己實在是蠢,兩次交手,半點兒都沒察覺,怎麼能半點兒都沒察覺?
從第一次在關家,只追不抓,有意放水讓她逃;到第二次她明明跟蹤的是他,卻遇上那位提督,對方還莫名救她…
想起那次差點要了他的命,還眼看著他重傷消失,趙宸覺得自己更蠢了——
“你去年藉故進京,用名角兒的身份接近我…是陛下授意的。”趙宸從頭細想,“暗探我這個遺孤是不是有異心…”
“你設計老六,讓陛下藉此將大理寺卿一職空出;用我引著趙翰卿私自調兵,坑殺被禁舊部…脅迫莊親王主動交兵權。”
“也是你讓陛下相信我安分老實,但沒想到他會讓我入朝…你擔心我有危險,用假銀票陷害我,卻被陛下察覺到…”
趙宸頓了又頓,“陛下對你起了疑心,把雙喜抓走挑撥咱們…你和丞相合作,幫他滅口賈涪、兵逼乾清宮…”
“還有老三和兵權,陛下安排接近老三的人,從不是逍遙侯,是你——”
像是扯開了一個線頭,很多東西都隨之冒了出來,他和昆吾之間、謝傢俬兵、關祁昊的事兒楚皇為什麼沒懷疑她…
趙宸越想越多,越想越不是滋味兒。
這人一面被她和楚皇猜疑,一面又在這種危險情勢中,想方設法保著她——
孟雍一直沒說話,盛出薑湯一下一下晾著,嚐了幾次,默默舀到她嘴邊。
趙宸看不出他的神色,但也大概能想到,她失蹤一天一夜,這人肯定急壞了。
直到喝光,趙宸才遲疑著爬起來扯他,軟聲道:“都是我不好,不該迷昏你,不該偷跑出去,害你擔心著急——”
“先睡,其他的等醒了再說。”孟雍輕聲打斷她,把她鑽出的身子裹回被中,坐回床邊腳踏上,靜靜盯著炭爐。
趙宸看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悶聲道:“要不…要不叫人再搬張床過來吧!”
孟雍怔了怔,反應了一瞬,無奈搖頭,“你亂想什麼呢?小希兒說你受了寒,你不是不知道我身上——”
床上的人忽然撲過來,他忙伸手把她接住,頓時像一塊熱炭滾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