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時,已是天晚時分。
盞盞燭火透著安寧溫馨,也讓趙宸翻覆的心裡靜了些。
“殿下快洗洗,秦娘今兒做了雞腿…”雙喜端著水盆迎上前,絮絮含笑說著。
她跟著笑了笑,胡亂地抹了把手臉,正想說什麼,東廂的開門聲便響起。
孟雍披著件天青色的外衣,靜立在半明半暗的廊下,好看的眉眼微含著疏淡,有一會兒也沒開口說什麼。
趙宸也沒在意,對雙喜道:“院兒裡置張小桌吧,今兒不去和你們一起吃了。”
雙喜暗覷了孟雍一眼,雖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應下。
月牙高懸中天,將將綻綠的老樹底下,一張置菜的小桌,兩個隔桌對坐的人。
“你這般上門將事情擔下,免不了被謝時明記恨,加上擔心自家密庫,他很可能會起對付你的心思。”孟雍看著埋頭扒飯的趙宸。
趙宸頓了頓,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張三果然沒有告訴他那夜發生的事——
“放心,昨兒我也算跟陛下表了態,會站在太子一方,加上這次是幫二哥…”她笑著說,“謝時明不會傻到接著得罪二哥的。”
她又扒了幾口飯,“而且這事兒老謝也知情兒了,會多心留意著的。”
聽她這麼渾不在意,孟雍似在思索什麼,好一會兒道:“世安,別大意,你雖是親王,但不代表沒人敢對你下手。”
“被觸及利益的人,什麼都做得出,你不要讓自己威脅到那些人——”
趙宸忽然抬眸一笑,“那些人?第三人嗎?既然你不肯告訴我,那想來你是有信心能護住我的,這我還擔心什麼?”
孟雍怔了怔,對著她那雙乾淨的眸子,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行了,多吃點,還指著你護好我這條小命兒呢!”趙宸笑著把半盤子雞腿推給他,兀自起身回了房。
孟雍默然看著,片刻,忽的彎下眉眼笑了笑。
………
三天後。
“遼東起了匪亂?”趙宸蹙眉看向渝王。
這三天中,謝時明除了日常上朝、上值,再沒去過其他地方,也沒和誰接觸。
倒是很穩得住被她挑起的疑心。
她本想著,謝時明這裡要是拖得太久也沒訊息,那就直接從高廉那邊著手。
可寫信邀高廉借述職進京一敘的渝王,卻在昨夜收到了回信——
渝王點點頭:“高廉說,遼東最近匪亂成患,他身為總兵,實在走不開,邀我有時間可以去遼東做客…”
趙宸思索著眯起眼睛,喃喃道:“高廉遠在遼東,怕未必知道自己惹了麻煩,替他解決麻煩的人,應該也不會告訴他。”
“畢竟要是讓高廉生出不安,他很可能會做出什麼舉動自保,恐會不在掌握,要是高廉對麻煩不知情——”
渝王想了想道:“如今我風頭正盛,高廉應不會拒絕和我來往,要麼是遼東真的起了匪亂,要麼就是有人攔住了他。”
趙宸默了片刻,輕問:“能查到高廉有沒有請命進京述職嗎?”
渝王道:“高廉現在隸屬於莊親王麾下,這事兒咱或許可以找翰卿幫忙,高廉要是曾請命述職,文書應該還在莊親王那兒。”
趙宸不自禁有些抗拒。
對於趙翰卿,她到現在都覺得看不清、摸不透,滿是些似是而非。
說親近談不上親近,說生疏又談不上生疏。
可對方又沒少幫她,雖然也是為了自己的仕途,但到底是份情誼——
見趙宸半晌不吭聲,渝王有些奇怪地問:“你這是不相信他?”
趙宸下意識反問:“為什麼相信?”一頓,“人心難測,那麼容易相信誰的話,我這把骨頭早不知埋在哪兒了。”
渝王沉默了很久,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大概不知道,小時候你腿受傷後,那些小孩子暗裡總不免有些惡言惡語,起初我本想私下教訓他們,後來是翰卿——”
他忍不住搖頭笑了一聲:“翰卿是個早慧的,溫馴知禮,待人和善,唯獨那次和人打了個頭破血流,到侍衛拉架都死活不撒手…”
“當時我覺得奇怪,便一直暗中注意著他,後來…你還記得昌源公主的小兒子嗎?”他溫聲問。
趙宸默然點點頭。
兒時學堂裡總有些小霸王,喜歡欺負些家世不如他們,又不攀附他們的。
比如朱禮那個結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