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瀾如波,風拂草浪。
少年眼睛精緻如琉璃,睫毛墜著幾滴自額頭滾落的汗珠,手上正飛快掐算著,臉色肉眼可見地轉為灰敗。
“源,禍起蕭牆,大劫…命星——”唇角溢位鮮血,打斷他不自量力的一卦。
少年癱倒在地,捂著嘴不住咳,許久才苦笑,“生死難測是謂無常,武親王,您可真是命中犯煞,禍人禍己…”
他正自語,忽然警醒,喝問:“誰?”
沒等他爬起來,有人自後一腳踹在他身上,不重卻令他胸腹一痛,又吐出血。
“你祖宗。”玄清銜著根草,低頭看他,“算天卦?你還真是嫌自個兒命長了,當老子以前說那些是嚇你的?”
小葉子趴在地上急喘,血吐出來,呼吸卻順暢許多,也心知玄清這是在救他,以手背擦了擦唇角,低低地笑出聲。
“師父,您老人家嗓門兒低些,這附近可都是孟雍的人。”他撐著草地坐起來,“至於您告誡的,徒兒自然不敢忘——”
天卦可窺因果、探生死,提前感知某個人會遇到的劫難,葉氏歷代的接任者,到及冠才可算天卦,一生只能算三次。
一為選中之人;二為塵世之緣;三為後繼之人。
“徒兒雖未及冠,會遭反噬,但奈何時間不容人,必須先確定她此劫的生死,徒兒才好清楚之後該做什麼。”
玄清:“要是必死不值得你費心救對嗎?畢竟人死了,當年對、錯也成空了。”
小葉子笑了笑,不接話,道:“可惜,徒兒才算出半卦,卦象卻——”
“算不出生死是吧?”玄清從他手中拿過趙宸那縷頭髮,“告訴你完整卦象,源,禍起蕭牆,大夢一場,此劫難窺生死,命星染血,大不祥…”
小葉子默了默,“您當年便為她算過天卦。”
“對。”玄清想起送終的事,眼中難得的生出柔和,“那禍害犯煞,多災多劫,早夭之命,六歲就臨生死大劫。”
“所以您那時就選擇離經叛道,還為她改命?”小葉子逼視著他。
“離經叛道?”玄清不屑一笑,“孫子,爹告訴你,這世上從沒有改命一說,活不活都憑自個兒,咱是卦師,不是神仙。”
頓了頓,“爹再告訴你,命由天定也是屁話,連天卦算出的,也未必是結局。”
“…”算命的不信命,小葉子失笑,這何止離經叛道。
“得了,老子找過來不是扯這些的,既然天卦你算過了,不如咱打個賭?”
“哦?師父想賭什麼?”
玄清認真道:“賭她會活下來,和十一年前一樣,不是靠誰給她‘改命’。”
很久,小葉子斂回閃動的眸光,“怎麼賭?賭注?”
“你出力,起人卦,算她的大致方位,老子出人…”玄清遞迴趙宸那縷頭髮,“等找到她,自然能分出輸贏。”
小葉子失笑:“您這是打賭,還是利用徒兒為您去尋人?”
“至於賭注。”玄清自顧自說,“要是她沒活下來,老子的名字就是你的了。”
這話的含義太重,小葉子皺眉問:“您這是何必呢?值——”
“算你的卦。”玄清打斷他,“趕在姓孟的之前找到人,有些事兒…不太對。”
直到此刻,玄清才露出一絲擔憂。
他的確相信趙宸會活下來,但不說別的,要是趙宸已經迷失在殺念裡——
………
漫無邊際的漆黑中,趙宸雙眸緊閉,毫無知覺地蜷縮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線灼紅驟然撕裂黑暗,極快漫延,周遭景象隨之天翻地覆。
烈火席捲,將趙宸包裹在內,劇烈的炙烤感將她驚醒,眼中盡是茫然,同時,四面八方突兀地響起聲音。
廝殺、嚎哭、悲鳴…又像是一曲催著殺伐的歌謠。
趙宸猛地坐起身,便看到生她養她的土地,正漸漸被烈火扭曲,而她的族人,則紛紛在利刃下倒地,一雙雙眼睛都在看她。
大地震顫,馬蹄紛踏,鐵騎猶如洪流,帶走一條條性命,撕開安寧與祥和。
趙宸顧不上思考,爬起來想衝過去,卻有什麼將她擋下,任憑怎麼撞都沒用,只能困在原地眼睜睜看著。
“重華…”
“重華——”他們在不停叫她,分外溫柔,又說不出的淒厲。
趙宸感覺像被掐住喉嚨,發不出聲音,也無法呼吸,刃柄被她握得陷進皮肉,殺念肉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