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玄清後,趙宸才想起還有另一樁事。
於是,等關家待客的午宴散去,她並沒有回武王府,而是直接進了宮。
乾清宮中,楚皇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素服,淡淡問:“去過關家了?”
“是,臣去給老爺子磕了幾個頭…”趙宸一邊唸叨著,一邊暗自打量楚皇。
本來適逢萬壽節,喪葬該有所避諱,但楚皇卻專門下旨,特准關家大辦喪事,還隆重地追封了關海山。
除了為彰示恩寵,自然也有要結親的緣故,然而現在太子卻又打算拒親——
楚皇神情如常,品不出喜怒,一手拿著奏摺看了許久,在她住嘴時,才“恩”了一聲,輕道:“有什麼事兒就說吧!”
趙宸擠出笑,道:“自打臣聾了之後,不能為您分憂不說,還要勞您來維護,實在於心難安,還好俞太醫琢磨出一個方子…古裡國進貢來的蘇合油…”
朝上論功行賞時,不止林十七的事有波折,連她也是一樣。
原本楚皇藉著她審查假銀票案罪官有功,加上又參與營救太子,想將她晉為右副都御史,順路拉進中書省左司,好讓她得以參政…
然而幾位老臣卻極力反對,以她本就身殘現在又聾了為理由,跪請收回旨意。
最後僵持不下,便在朝上議定等她耳朵好了,再談給她封賞升官的事兒——
楚皇看了她兩眼,對周合道:“你去庫裡一趟把東西取來。”
周合默了默,輕道:“陛下,貢品蘇合油自七年前便不再入庫,每年除了太醫院會分到一些備用,餘下的都被您許賜出去了。”
“朕賜出去了?賜誰了?”楚皇掀了掀眉。
………
出了乾清宮,踏上宮道,趙宸眉間才漸漸皺起來。
本以為很輕易的事,不想竟多了變故,關鍵賜給誰不好,還偏偏是那人…
且不論升官、參政什麼的,單是過些時日,她還要親自出馬護送關祁昊離京,也需儘快恢復聽覺才行——
直等走到太醫院,她才稍稍壓下心思,悶頭進去找到俞仲景。
“你這兒還有多少蘇合油?夠不夠給我入藥用?”她直接問。
俞仲景一怔,“金算盤他們找到風鳴草了?”
“…”趙宸想起那張被人以她的名義,送去給孟雍的絕地草圖。
之前她還以為俞仲景也參與了,現在看來,分明是玄清那個神棍自己的主意,難怪上午遇見時,對方莫名透著股心虛——
趙宸敷衍地應了一聲,又問了一遍,現在緊要的還是弄到蘇合油。
“需要百年蘇合油入藥的方子很少,太醫院這幾年也一直都是用普通的,但攢下來的那些,還是不夠您用的。”
趙宸想了想,問:“她每年佔下那麼些蘇合油幹嘛用?沒聽說她有病啊?”
俞仲景道:“長公主從七年前開始,便時常心腹猝痛、整夜難眠,當初也是下官為她開的這個方子…”
“下官想過,雖然這東西對長公主也很重要,但您可以請朱將軍去討要——”
趙宸眸中倏寒,涼涼地看了他一眼。
不說朱崇遠此時正在處州金礦幫她監看,單是他和長公主那些夫妻間的恩怨,便讓她不會因為自己的事擾動對方。
“恕下官多嘴,您要是真的愛重朱將軍,自該望他更好才是…當初長公主犯疾雖沒外傳,但朱將軍還是私下來問過下官…”
他垂著眼皮,“而且長公主的病也是因傷情鬱結所致,要是這次能借著去替您討要東西,讓他們有重歸於好的機會,不也是一樁美事?”
趙宸默默聽著,眸底逐漸暗成一片。
雖然俞仲景是為了她恢復聽覺,但他說的這些卻無疑戳中了她深埋的心事…
“東西我會想辦法弄來,蘇合油的事兒別再說給其他人——”趙宸起身就走。
悶頭一瘸一拐出宮,直到有戲音傳入耳中,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已到了廣和園。
趙宸頓在街上,抿唇默了默,還是繞到東門,掏出鑰匙開門走進去。
東園只有兩棟閣樓,一處是孟雍在這的休息之所,另一處則空置著,孟雍曾打趣著告訴她,那是專門給她留的…
沒等走多遠,閣前亭中的情形便令她一滯,快速閃身掩進山石後,悄然探看。
此時孟雍正垂眸跪在亭中,雪白的臉上清冷疏淡,額上布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而他身前站著的青衣人卻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