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亮,朝陽破曉透過窗欞,照出那個一夜未眠的身影。
趙宸將孟雍留下的信收起來,默默起身走出房門。
刺眼曦光中,她下意識看向東廂,往日清晨時,那個不勝其煩吊嗓兒的身影…
她垂眸理理衣襟,捧起院中的冷水抹了一把臉,啞聲喚:“沈三。”
偏廊處,沈三現身,行禮過後詢問地看向她。
趙宸從頸間摘下墨玉狼牙,“快馬把這東西給他送過去,讓他…早點兒回來!”頓了頓,“再替我約莊親王…”
此時她才徹底壓下出京的念頭,對彼此最好的周顧,還是各自努力——
………
廣和園,二樓廂房。
趙宸歪坐在軟椅上,聽著下方傳來的唱唸聲,手上把玩著一塊破損的銅令牌。
這是她在“仙人”屍體上摸走的,也是她得到的第三塊太平衛令牌——
輕微腳步聲停在門外,她手腕一翻,將令牌收回袖中,下一刻,房門被推開。
來人一如往常,對她笑了笑:“父王臨時受召入宮,叫我代他赴約…”
“看來堂哥知道的,比我想的還要多。”趙宸眉眼彎彎,“得,那咱也不廢話,合作的誠意我給了,不知道莊親王可還滿意?”
其實她本來準備的東西並不是兵權,但孟雍已經這麼做了,她也只好順下去。
趙翰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世安,你真的能不顧父仇和父王合作?”
趙宸又想起孟雍,默了片刻才笑道:“劊子手們不過都是奉命,真正謀劃殺局的人才是罪魁禍首…莊親王既然也有意反戈,和世安便是同路人。”
“彼此有利、志同道合。”她含笑為他斟上茶,“那又有什麼不能合作的呢?”
趙翰卿收斂神情,道:“一場縝密的殺局,少了哪一環都會留下缺口,肖青山失守永昌,梁序扣押邊關求援書信,賈涪等人運送假輜重、高廉焚燬…”
“任何一人都不可或缺,他們都是兇手,包括…父王。”他一直緊盯著趙宸,像是要看進她心裡去。
趙宸笑容不減,“堂哥,你想多了,也許這些人都心懷鬼胎,可要是沒人給他們機會,他們只能胎死腹中,一輩子仰視神祗…包括你的父王。”
趙翰卿陷入沉默。
“行了,這些不是莊親王讓你試探的吧?”趙宸向後一靠,“我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對莊親王當年做過什麼,一點兒興趣都沒有。”
“我只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趙翰卿回過神道:“父王讓我轉告你,助陛下剪除老三一系,才是現在該做的…”
趙宸眼睛漸漸眯起來,袖中的手再次摸索向那塊銅牌,心中猜測愈濃。
良久,趙翰卿站起身,沒等走到門口,又像想起什麼般停住。
“對了,還有個訊息,林家——”
………
“見過岳父大人。”林府中,趙宸躬身一禮,問:“十七醒了嗎?晚輩給她帶了些傷藥和補品…”
林篙沒吭聲,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本來他對趙宸還是很滿意的,不管是心性還是能力,都足以掩蓋瘸的那條腿。
可現在人不光瘸還聾了,而且族中商議的——
趙宸笑了笑,“晚輩只是記掛十七,想探望一番,請伯父寬心。”
林篙避開她的眸光,輕嘆著拍了拍她的肩頭,這才喚過家僕。
“你怎麼來了?”見趙宸被家僕引進來,正坐在樹蔭下的林十七問道。
項依依拉了拉她,吩咐人取來紙筆,幾人才正常對話。
寒暄過後,趙宸取出獾子夾笑問:“大功臣,你閒著跑出京就為了抓獾子?”
“才不是,我是去替家裡向佃戶收租的,順路給爺爺套幾隻獾子做暖膝,誰想居然套到個太子…”林十七講著自己也笑了。
趙宸看著她仍發白的臉,隨口問:“不是看不慣他?幹嘛還豁出命救他?”
“他畢竟是儲君嘛——”林十七說著,聲音一低,“世安哥,他沒逃向農莊,遇到我的時候,他還趕我走,他…不像我想得那麼討厭。”
她認真道:“你之前說得對,可能真的是我對他太偏見了,總想著他滿心求仙問道,除了自己的喜好什麼也不顧…”
見項依依根本沒按著她說的寫,趙宸忍不住笑,轉而道:“剛才我碰見伯父,估計咱倆這婚事,離黃攤兒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