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堆積的烏雲已然轉為鵝毛大雪,午後的陽光籠著雪花,生出別樣的晶瑩。
宮門外停著輛馬車,落滿浮雪的車簾半敞,其內的景象遠遠便能望見。
車內燒的正旺的炭爐微微發著紅光,映的車中人僅露的側臉愈發瑰麗動人。
精緻的眉眼承盡上蒼寵愛,一絲一毫都像是造物主幾經思量才精雕細琢出來,並將這幅容貌,賦予了這個似由精怪變化而來的凡人。
這時,輕重不一的腳步聲自幽寂宮道里傳出,車中人隨之多了分鮮活靈動,半傾身子探頭望去。
硃紅宮門裡外如同兩個世界,隨著腳步聲漸近,幽暗裡走出一抹身影。
白裘紅衣,嬌小可人。
冬陽描摹下,一瘸一拐走來的人一張臉皆被染亮,比車中人更多了些紅塵眾生該有的人氣兒。
趙宸迎著他的視線回望過去,腳下仍不急不緩地走著,只比往日多了些虛浮。
“殿下可還好?”不等她走到近前,孟雍便下了馬車迎了過來
趙宸點點頭,一語不發,面上也沒什麼表情。
“聽扶拯說,您自幼體弱,以致邊關那戰時留下了遺症…”孟雍將她扶上車,又命車伕駕車,自己則落下車簾,如閒話家常般提起了殿中的事。
趙宸閉眸半靠在車廂中蓄著神,直等到他說完才輕輕地“恩”了一聲。
“您這是還怪在下?”孟雍想了想,還是坐到她身邊,輕聲說:“在下並非想引著您查什麼,只是擔心您不能完全信任在下,這才擅作主張行事…”
他輕聲細語地將事情從頭解釋著。
然而不出趙宸所料,他並未提及夜探順天府、滅口紅臉老頭…
“在下確實早查到了太平衛,也知道被禁在京的舊部中有太平衛的人——”他瞥著依舊無動於衷的趙宸,“這些事要是不由您親自去查,單空口白牙講給您,想來您只會更猜疑在下。”
“老馮他們的家人是你送走的?”趙宸忽然問。
“是,他們該死但家中婦幼卻是無辜。”
“穩妥嗎?”
“放心,在下都安排好了。”
沉默一刻——
“孟雍,你信情這一道嗎?”她輕聲問。
孟雍怔了怔才彎下眉眼,浮出輕笑說:“從前不信,而今遇上您,自是信的。”
“我有點累了,咱早點回府吧。”她說著躺靠在他的膝上,眼角眉梢都是倦意,低低道:“回頭去給阿叔唱個堂會吧,他近年來愈發愛聽戲了。”
孟雍應下,垂頭看了她一會兒。
雖然事情好似已經翻篇兒,可他心裡卻莫名有些不踏實,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
沉默過後,他還是輕聲道:“嶽珵已經從死牢中被提出來了,等年後開了朝,六皇子一案便會開審,刑部和督查院都無須擔心,倒是大理寺——”
“李仕臨可不是什麼有情義的人,這把救不好會燒到自己的火,他會想明白該怎麼做的。”趙宸低聲說著,又想起大朝會上楚皇的最後一句話。
“而且陛下也對他袒護六皇子、歪曲士子案生出了不滿,雖還沒明著追究,但過後也必會找個由頭替了他的,他安分還好,不安分——”
孟雍接過她的話:“要是不安分,陛下大概會拿他開刀,整肅朝堂風氣吧?”
心知肚明的事還是點到為止就好。
趙宸挪了挪腦袋,轉而道:“倒是惠嬪一向是個惹人憐的,又剛誕下皇嗣,雖說是位公主,但也算是添了彩兒,要是她總這樣日日求情,難保陛下不會動上幾分惻隱。”
她想起上次西畫代太后去送賞兒的事,眼中多了幾分思量。
“您寬心就是。”孟雍低笑一聲,眉宇隱含清冷,“惠嬪就是為了她這個兒子以死相逼,也難改六皇子的這一劫。”
趙宸神情一動卻沒再說什麼,只安靜地躺在他膝上假寐著。
直到馬車停在府前,府內的聲響傳到她耳中,她才不易察覺地無奈擰眉。
“我想吃登雲樓的醬肉了。”她抬眼看向孟雍。
“那您先回府歇著,在下去給您買來。”孟雍痛快地笑著應下,目送她進府後才放下車簾,命車伕前去登雲樓。
“…真這麼邪乎?”雙喜的聲音自主院傳來,滿含驚恐。
“小公公別不信,那可是我親身走過一遭的!”
東廂廊下蹲著個人,三十餘歲的年紀,一身嶄新的鶴氅外,裹著件髒到沒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