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孟雍分開後,趙宸便回了房間,褪掉厚衣、支著下巴呆呆坐在燭火前。
深夜裡的燭火總有些孤伶感,映得好生生的人也多了分寂寥。
一刻、兩刻,她始終一動不動。
燈花倏然爆開,細微的聲響將她驚醒過來。
她坐直身子信手一拂,燈芯跟著斷了一截,火光仍是依舊,只微微晃了幾下。
她自覺無趣地搖了搖頭,遲疑一會兒,還是摸出一直戴在頸間的物件兒。
幽暗的墨玉盤在一顆黃白相間的狼牙上,末端則繫著一根編織很粗糙的細繩,令這墜飾整體看上去都有些廉價。
她卻不在意,輕輕以指尖摩挲著狼牙,思緒也跟著飄遠——
“這顆蒼峰是我打死的第一頭狼嘴裡拔下來的。”他笑得討喜又欠揍,“送給你做個紀念,聽說這東西能保平安…”
小小的她搖了搖頭,將墨玉狼牙又塞了回去。
他有些不開心:“你嫌它不貴重?你知不知道,其餘三顆都被我打碎了,只剩這一顆還完好,它現在可是唯一、是獨一無二的!”
“我沒有平安可保。”她輕聲說著垂低小腦袋。
“說什麼傻話,我這不是救你出來了?以後你就陪著我,咱吃香的、喝辣的,這麼大個漠北全都任咱們兄弟闖蕩!”他大笑著抽出木劍一陣比劃。
她不禁被逗笑,乾瘦的小臉也舒展了幾分。
“喏,戴好了,這是咱們結為兄弟的憑證,哥哥我以後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他將那顆蒼峰為她戴上,又拉著她面朝外跪下,乾脆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頭。
趙宸忍不住失笑出聲,人也自舊憶中清醒過來,將吊墜塞回裡衣內,拂滅燭火豁然起身,一頭扎進了被窩裡。
睡意緩緩而來,笑容一點一點消失。
直到沉入夢鄉那一瞬,她才無意識的喃喃:“小騙子,你是不是已經死了?為什麼…為什麼還不來找我——”
………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她懶洋洋地爬起來,眯著眼睛醒了好半晌神兒。
直到穿戴好又吃過飯,她才點了幾個侍衛又捎帶上雙喜,一步三晃地出了門。
京郊的冰嬉園是大楚遷都後敕造的,佔地極廣、修繕完備。
除了皇家禁區,以及士族公卿所用之處,其餘各地盡數向平民開放。
以至於這裡一到冬天便是人山人海。
趙宸下了馬車沒急著往前湊,而是偏過頭問:“你在哪兒找到那人的?”
“王公園門口,那天我一來就見他在那兒晃盪。”雙喜左顧右盼地答。
“想玩就去玩,帶著阿發一起…”趙宸叮囑了他幾句,把他和一名侍衛打發走,這才帶餘下人慢悠悠地去了王公園。
王公園位於最北側,比正園明顯冷清了許多,來往的都是些高門子弟。
“…您別不信,老朽這一卦算的是您今兒個的運勢,烏雲罩頂、血光災相啊!”說話的人白鬚飄飄,一派仙風道骨,身上還穿著前幾天的鶴氅,長相卻截然不同。
“要是不趕緊施法破解,您這血災怕不出半刻就會應驗!”他一臉煞有介事,對身前的少年連連唸叨,“老朽可為您以卦蔽天機,躲此一劫…”
被他攔下的人一臉不耐,斥道:“少在這胡說八道!你這種神棍小爺我見多了!趕緊一邊兒涼快去,別擋小爺的路!”說著,他示意家僕上前。
卦師不肯放棄,被推搡開還是不停說:“老朽句句誠切啊!貴人何不試試?”
趙宸忍不住失笑出聲,盯著卦師那張陌生的臉看了又看。
這倒是有意思了,要不是她辨出了聲音,怕是很難認出這個自稱卦師的老頭,就是那天在她府上的道士玄清!
江湖易容術?還是——
她眸光閃動,多了幾分興趣。
而這時,少年明顯動了火氣,怒極反笑:“血光之災?小爺給你也批了一卦,你今個兒怕是血光更重!”
他衝家僕一揮手,喝道:“給我揍!見血的那種!”
玄清臉上一僵,想也不想,撒腿就跑,矯健的兔子都自愧不如。
哪想見他跑的太快,家僕中的一位竟摸出個錢袋子,一擲之下正中他後腦勺。
他一個趔趄身子直晃,看著像被砸迷糊了。
家僕們一擁而上,拳頭還沒等落下,殺豬般的哀嚎就自他口中傳出。
趙宸靜靜看著他被踹倒在地、拳腳相加,又聽他喊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