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一滯,還是把話嚥下沒和趙宸扯什麼。
他沉著臉左右一看,低聲吩咐道:“收拾乾淨,帶人走!”
見了血、死了人,還敢看熱鬧的人所剩無幾,待四皇子一行人走了之後,周遭徹底空蕩下來。
“真是多虧十七小姐及時相救。”趙宸語意不明的笑著,眼睛卻盯著項依依,滿含玩味之色。
後者被她看得螓首低垂,清麗的臉上也多了幾分不自然。
林十七卻沒察覺,莫名一笑,嬌聲道:“武親王別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她頓了頓,忽然說:“反正以後我要是有什麼請你幫忙——”
她突兀地止住,對暗暗擰了她一把的項依依吐了吐舌頭,一臉赧然。
項依依滿心無奈,忙道:“還是不拘著武親王了,我等改日再上門拜會。”她拉著林十七行了一禮,將走之際卻忍不住瞥了一眼孟雍。
灼灼紅衣,瑩瑩青絲…世上竟有人能生得這般美好,倒是難怪——
孟雍抬眼回望,一瞬不到便漠然轉開,三兩步走到趙宸面前,輕聲道:“抱歉,是在下來晚了。”
“那是咱說好的,由你先去安排地方。”趙宸似說似勸,“再說,讓人埋汰兩句也掉不了肉,畢竟能堵上關景沛一張嘴,也還有天下悠悠之口…”
孟雍垂眸聽著,半晌也沒插話。
“對了,瞧這燈好不好看?我準備買給你的。”她笑著拎起地上那盞荷花燈,把它遞給孟雍,“出淤泥不染,配你正合適!”
孟雍怔了怔,接過握緊了幾分,抿起的唇微微翹起弧度,又轉瞬即逝。
“很好看。”他輕聲說著,自懷中取出錢袋,交給攤位後的老婦人,“請您把那盞兔子的也一併取來吧。”
老婦人摘下兔子燈,惶惶地說:“用、用不上這麼多,貴人只給六錢就行。”
孟雍搖頭笑了笑,拎著兔子燈打量了幾眼。
紅紅的眼睛,白皙的獸臉…像極了之前那個無助抹淚時的趙宸。
他拉過趙宸的手,把兔子燈塞在她手裡,笑著說:“千金也值得。”
………
凌霄閣是除了皇宮摘星塔以外,最高的觀景樓閣,也是令大多數達官貴人都望而止步的地方。
一個字“難”。
難在不是什麼人都能進,有權有勢又有錢也不行。
這裡每天只招待各行各業裡最拔尖的本事人,不然寧可空置著也不待客。
就是編草鞋的,只要本事夠,這裡也歡迎,有錢的就給點,沒錢的也沒關係,全憑客人心情。
是為京城六絕之一。
趙宸仰頭望了望,嘟囔著:“這就是有錢燒的,燒出了一堆臭毛病。”
“當今陛下曾以‘曠世明君’之銜欣然被邀入閣,只這一點,這凌霄閣便足以屹立京中,讓人不敢壞其規矩。”孟雍說著忍不住笑了笑。
趙宸也笑了:“曠世明君啊——”
他們一人拎著一盞花燈走進凌霄閣。
“孟先生回來了?”閣內小廝客氣地招呼了一聲,又道:“那咱繼續,一段就成,這是樓裡的規矩,您別介意。”
孟雍笑著搖頭,拉住左顧右盼的趙宸,隨小廝進了不遠處的一間房內。
“這是幹什麼?”趙宸湊近他輕聲問。
“在下之前只是預訂,還沒來得及讓人家考較本事。”孟雍說著看向小廝。
小廝鋪開紙張,輕笑道:“您可以開始了。”
孟雍緩了緩氣息,兀自開嗓兒:“…為救李郎離故鄉,而今得中狀元郎,金階飲過瓊林宴,誰人知我是紅妝…”
沒有場面為他奏樂,也沒有滿座的看客,他只孤身挑音清唱。
小廝眼中一亮,走筆如飛,瞬時於白紙上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身形。
“…我也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個個誇我潘安貌,誰知烏帽罩嬋娟…做狀元不為做高官…”孟雍眸中莫名,手上也抓得緊了些。
被他抓著的趙宸輕微一滯。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險些以為這人是看破了她的偽裝。
“…誰知平地起波瀾,紅妝哪能做駙馬?弄假成真進退難…”他垂低眉眼,半明半暗的臉龐多了幾分猶疑,彷彿是入了戲。
他手心生出一層細汗,暖烘烘地攏在趙宸手背上,唇齒輕倚似有嘆聲:“…不怕萬苦與千辛,生死早已置度外…我今一死全名節,怕你失信天下人…”
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