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側門前,趙宸摸出鑰匙將鎖開啟。
“先去讓廚房燒鍋肉,再把西院老樹下那壇酒挖出來溫上,小心點別讓人抓到,我去看看朱禮。”
不理會整張臉垮下來的雙喜,她吩咐完便向後院走去。
府中出奇的安靜,只有積雪不時自簷上滑落,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見怪不怪地徑直進了院。
房前坐著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正認真刻著手中木塊,連進了人也沒察覺。
趙宸含笑走過,彎腰問:“小嬋嬋,你家公子還活著沒?”
嬋兒猛地抬起頭,待看清是趙宸後,眼中瞬時漫上水汽,一下就哭了出來:“您可算來了!公子都快被打死了!我想去找您,可公子不讓——”
“不哭了不哭了,我這不是來了嗎?”趙宸拿袖子給她擦了擦臉,笑眯眯道:“放心,他可是屬蟑螂的,哪兒那麼容易死?”
嬋兒嗔怪地捶了她一把,氣道:“公子都起不來床了,您還拿他逗悶子!”
這時,屋裡傳來朱禮的喊聲:“世安,你少說幾句風涼話!我可都聽見了!”
趙宸笑著應了一聲,世安,正是太后為她取的表字。
“聽聽,耳朵沒壞,聲兒也中氣十足。”她輕捏了一下嬋兒的臉,“你這小丫頭,淨自己嚇唬自己。”
嬋兒這才破涕為笑,拍乾淨身上的木屑,拉著趙宸走進屋內。
屋中又悶又熱,滿是嗆人的藥味。
趙宸憋著氣推開窗,抱怨道:“你要是真死了,一準是被燻死的。”
朱禮趴在床上看著她,俊秀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稍稍一笑,便有梨渦泛起。
“你怎麼來了?”
“掐指一算,兄弟有難,敢情是…”趙宸坐到床邊,隨手一拍,壞笑道:“屁股被打爛!”
朱禮痛呼一聲,忙躲開她的手,頓時漲紅了臉:“你!你,你別動手動腳的!”
“害什麼臊啊!”趙宸大笑,“你這屁股又不是頭回被打成這樣!”
“不,不是,你,咱們都長大了,授受不親,不親——”
“都是大男人怕什麼?”趙宸滿不在乎地往床上一倒,側頭問:“還有,你不是被打的舊病復發了吧?”
朱禮自小因為體型總被同伴嘲笑,久而久之便落下了個口吃的毛病。
趙宸第一次對他有印象,還是進學堂那天。
她其實只是想問問對方叫什麼,好套個近乎,誰成想,這小胖子朱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反倒惹的鬨堂大笑,最後還哭著跑走了。
抱著愧疚的心態,她揪著帶頭笑話朱禮的孩子,連打帶踹了一頓,惹下了到京城後的第一個禍,也從此跟朱禮成了鐵磁。
再後來——
“沒有,你陪我練了那麼久的口舌,總不會是無用功。”朱禮說著笑了起來,看向癱在身旁的趙宸,忽然問:“要是那年你沒問我,一切會是怎麼樣?”
“我還是會幫你揍他們、幫你減掉那身膘,你還是會大半夜偷偷跑去看我。”她咧嘴笑了笑,“咱倆也還是會成好兄弟!”
兩人的大笑聲傳到屋外,令院中的男人眼中倏然泛出欣慰。
片刻後,他收起不自覺勾起的笑,推門怒吼:“小崽子!誰準你挖我酒的!”
“天時地利,這酒合該今兒個進肚。”趙宸噌的坐起身,拉著對方坐下後,熟練的給對方揉起了肩,嬉笑道:“再說,挖出來可就埋不回去了。”
朱禮看著來人,彆扭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喊:“爹。”
朱崇遠哼了聲:“世安讓廚房燉了肉,趕緊收拾收拾去吃飯!”說完,起身走了。
說起來,趙宸跟這兩人也算沾親帶故。
朱崇遠十幾歲就跟著老武王東征西戰,正妻病死後,獨自帶著朱禮過了幾年,才在諸方撮合下娶了長公主。
要不是後來生了些變故,她還要叫朱崇遠一聲姑父。
架著朱禮向前院走著,她收起思緒無奈道:“你說你也是,何苦非跟他犯犟?揍了你,你身上疼,他心裡也不好過——”
也不知道這對父子犯得哪門子衝,老子是個百戰將軍,卻偏偏不讓兒子學武;兒子則是個武痴,被揍了千八百回,還是死不了那顆學武之心。
害的她小時候回回見著朱禮,都覺得很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朱禮倔強地抿緊了唇,絲毫沒有出聲的意思。
不聽勸能怎麼辦?
趙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