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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章 加拉爾和夏仲(2)

?”夏仲突然提起了一個與他們之前的談話內容毫無關係的問題。

“嗯,值得尊敬的人?”遲疑了片刻,男孩猶豫地回答。

“準確來說,是值得畏懼的人。”法師籠罩在陰影裡的臉上出現了一種似笑非笑的神氣,“在更加頻繁地使用這個敬稱的年代,人們不會那麼輕易地就讓這個稱呼脫口而出,倒是現在的年月,使用這個詞似乎成了一種讓人厭惡的時尚。”

“你讀過關於阿爾梅里亞和阿維萊斯的記載,那你知道當克萊斯里離開西格瑪,從此閉口不談這段往事之後很多年,當阿維萊斯國王的曾孫登基時巫妖說了什麼嗎?”

“‘當他畏懼我的力量時,阿爾宰相擁有一位明智而傑出的國王;當他以為阿爾梅里亞已經衰弱後,他也就不再擁有那樣傑出的判斷力。’——我得說,幸好在那之後不久,這位國王便戰死在了與洛雅德爾公國的戰爭裡。”

“殿下,你並不畏懼我的力量,也無從知道我的力量,那你是如何得出結論,你能從我這裡得到幫助呢?還是說,你只是希望能在一個外國人身上練習如何收買人心?”

加拉爾的脊背不知不覺間全是冷汗。這位年輕的阿斯加德後裔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來歷神秘的法師,他以為自己在過去歲月中的努力讓自己跟那些傑出的人比起來更加出色,於是他雖然感謝夏仲,卻也輕視他——當他知道法師等級時的驚喜有多少,失望於夏仲將更多的精力分配在歷史和語言,文學和工藝的研究上的沮喪就有多少。

但在這個固倫山脈宿營的夜晚,男孩終於難堪地意識自己的淺薄和愚蠢:他以為自己表現的足夠好——當然,作為卡帕爾恩王子唯一的子嗣,他小心地侍奉法師,從不拿出自己的貴族派頭,以男孩的年紀來說,的確做得不錯。

但作為一個急需一切力量的王國繼承人——並且是一位身份尷尬,尚未得到人們認同的王子來說,他的表現則只能勉強談得上及格。

“對不起,但是——”加拉爾忍住臉上火辣辣的感覺,他有些艱難地開口,“好吧,我對您並不瞭解,卻以為您無足輕重——好吧,這再次證明了我的愚蠢。”男孩甚至開始難過,“唉,我的確蠢得無可救藥。”

暫時沒人想要說話。無論是法師還是男孩,更別說沙彌揚人,這些在罕有人跡的固倫山脈中露宿的旅人都緊緊閉上了嘴巴。他們或者在思索,或者在懊惱,當然,也或者什麼都沒想。總之,這片小小的營地恢復了平靜。

在這個夜晚,連日以來不分日夜盤踞在蒼穹之上的厚重烏雲終於漸漸散開,得拉耶斯已經快要西墜,她的姐妹,雙月神中的小妹妹法拉耶斯已經忍不住露出裙襬的一角。而這對姐妹調皮的異母兄弟之一,西方明星魯爾馬斯整夜高懸,他通宵指引著姐妹們的車架,只有當黎明將至,兄長魯爾那才會接替弟弟,為日神摩爾卡特引路。

“有兩種東西,我對它們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們在我心靈中喚起的驚奇和敬畏就會日新月異,不斷增長,這就是我頭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法師仰望著頭頂璀璨的星空,不由喃喃自語。

加拉爾停止自怨自艾,驚訝地看著法師——那句話他從未聽人說過,當然也從未在任何典籍中讀到過。

“但是,就連諸神也會隕落,而作為諸神代表的星星,在這無數的紀年當中,相信也消失了無數顆。但即使如此,星空依然輝煌壯觀——可是所謂的道德呢?”法師在這一刻有了片刻的恍惚,那個他以為已經被藏進記憶深處的故鄉在這個夜晚強硬地,不容人拒絕地重新出現,它向夏仲展示那些法師以為不再想起,並且故意無視的東西——朋友,父母,建築,書籍,光怪陸離和古老傳統的一切。

但很快,來自固倫山脈的寒風就硬生生地將沉浸在那個哀傷的,令人懷戀的地方中的法師喚醒。沒有什麼能更加鮮明地讓夏仲·安博意識到,他的故鄉,至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只能存在於他的記憶當中,法師懷疑遲早有一天,他將徹底遺忘掉那個世界。

“道德並非一成不變。”隨著寒風一同驚醒法師的還有男孩的話。夏仲不快地看向加拉爾,法師開始冷笑:“是啊,道德的改變多麼輕易——原則淪為迂腐,品質成為桎梏。”突然回憶起的過去並沒有給法師帶來什麼好心情——事實上,正因如此,夏仲比什麼時候都更加鮮明地意識到自己的無能和弱小。

“可是您不是也說,哪怕群星墜落,星空卻依然壯麗嗎?”加拉爾認為如果再不說點什麼,一切就真的完了——今晚是法師給他的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