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陣顛簸。
半身人履行了他的諾言。商人順利地租到了一輛全新的馬車,談妥價錢,打包行李,然後旅客們裹著厚重的毛皮斗篷上了馬車,一共四個人。
道路上的積雪被及時清走,但不到一個卡比的時間積雪又能深及腳踝。僕役們終日奔波勞作不休,也只能勉強維持道路的通行而已。
與其他國家不同,魔法強烈的稀缺讓西格瑪敬畏法師,卻同時畏懼法術。哪怕照明術在安卡斯幾乎取代了傳統的油燈與火把,在尤米揚大陸,法師們改進傳統法術,爭論,實驗,越來越多的法術出現,並且很快被王室,軍隊,民間所熟悉。
但在西薩迪斯,一百個人裡找不見一個法師,整個大陸上只有兩個法師協會,法師,包括學徒在內尚不足五十人——與其他大陸上的同行相比,不僅數量可憐,質量也相當不足。
漫長的冬季,西格瑪只能依靠僕役不停地清理道路上的積雪,但安卡斯大陸上,法師們僅用“微不足道的法陣”便維持了整個城市免於陷入雪災。
馬車的乘客之一注視著那個氣喘吁吁的可憐人。他揮舞著木鍬,試圖將雪鏟到一邊已堆得半人高的雪堆上去。積雪在低溫中很快能夠凝結成冰,他必須趕在那之前儘量多地減少積雪的數量,這不僅關乎交通,也關乎他的口糧能否足額髮放。
寒冷的天氣中他裹著一件破舊的毛皮外套,漏出了裡面粗麻的內衣——完全不夠應付酷寒,但他也僅有這些了。
乘客看著那僕役越來越遠,至始至終,他都不曾發現有一雙眼睛所有所思地觀察他。
“你在看什麼?”同伴輕聲問道。
“……沒什麼。”他收回了視線。
傭兵們帶回了瑟吉歐人的屍體。牧師在最後一刻衝出魔法陣拽上死者的褲腿然後返身回來,之後法術的力量終於蓄積完畢,他們被傳送回那個小小的庇護屋中。
房間中甚至沒有嘆息。
臉色暗淡的阿里與希拉為努克做了最後的清潔。他們拔出長矛,縫合傷口,換下破舊骯髒的衣服,清潔瑟吉歐人的身體,為他換上乾淨的,柔軟的亞麻長袍。
牧師為他做了最後一次禱告。
在這一切過程中,法師選擇了旁觀且沉默無語。
半身商人尤其不安。他躲避著傭兵們的視線,儘管沒人看他,但古德姆還是選擇呆在房間的角落裡,儘量讓每個人都忽視他的存在。
荷爾人用白布包裹了瑟吉歐人的屍首,他們打算在離開鐵堡之後為同伴尋找合適的墓地。
“我要離開了。”牧師最後說,“這裡已經沒什麼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你要去哪兒?”希拉問她。
“諾姆得雅。”女孩淒涼地笑了笑,“只有那裡不是嗎?”
沒有人出言挽留。
“我想,我得對幾個人說聲謝謝。”她的聲音乾澀並且痛苦,但依舊堅決,“沙彌揚人,感謝你的草藥,雖然我仍舊無法認同你的信仰,但我得承認你是個好人,”她補充了一句,“不,傑出的人。”
貝納德莊嚴地點點頭,並未反駁。
牧師將視線轉向兩位法師,“我得說我不喜歡你們。”她直白地說,“冷酷,不夠虔誠,對神沒有敬畏之心,你們崇拜力量,一切都和牧師太不同了。但我也無法否認,”她吸了吸鼻子,“不管出於什麼理由,這一路上,”有水跡沿著女孩光潔的臉龐流下,所有人都假裝那東西不存在,“多虧了你們。”
亞卡拉只是微微彎腰表示感謝,而夏仲則沒有半分回應。
“看哪,直到現在你也是驕傲的……安博先生,我無法說出很高興認識你,但我的確說不出更多的話了,善意的和惡意的。”
接著女牧師將頭轉向商人,“古德姆先生,謝謝您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安娜鄭重地行禮,“願愛德麗菲斯保佑你。”
後者漲紅了臉,說不出半句話一個詞。
最後安娜·卡列特平靜地看著同伴。她的視線從荷爾人的臉上滑過,然後是希拉·威爾斯,“感謝亞當彌多克,”她平靜地開口,“他使我們相遇,我度過了最好的一段時光,即使,現在已到了分別的時刻。”
“希拉,一直以來我視你為兄長。感謝父神,你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個哥哥——勇敢,聰慧,理智,”她笑了笑,眼神柔和了許多,“許多日子以來我一直祈禱我能有個哥哥。”
“你知道我一直認為你是我最驕傲的妹妹。”希拉難過地回答。
“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