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踢踢踏踏地從兩棵榿木中間的那條狹窄小路走了出來。他看上去無憂無慮,腳步輕快,時不時停下調整揹簍裡的幾塊石板。是的,它們重極了。少年開始有些後悔,“我真應該聽母親的話,”他嘟嘟囔囔地發著牢騷,“只帶一塊就好——,”他拉了拉亞麻揹帶,試圖讓自己的肩膀輕鬆些,“這可實在太重啦!”
他年輕得過分。隱藏在暗處的伊託格爾注視著他無憂無慮的光潔的臉,靈活的關節,大概因為成長的關係看上去格外纖細的胳膊腿兒——它們在寬大的袍服中晃晃蕩蕩。男人敢發誓這孩子的歲數不會超過他身邊那顆水杉幼樹。
“看上去真不錯。”奧爾德尼壓低聲音說,他一直呆在伊託格爾的身邊:“另外我們也只有這個機會了——我想短時間裡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到這兒來。”
男人輕微地點點頭。“藏好你的臉,別殺了他。”然後伊託格爾平靜地補充了一句,“至少現在別。畢竟我們只需要一個合理的藉口。”
奧爾德尼哼了一聲,伊託格爾勉強認為這算是瑟吉歐人的回答。
盜賊就像一條軟若無骨的蛇那樣悄無聲息地滑了出去,四周長滿了灌木和蕨類植物,但奧爾德尼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沒有衣服蹭到葉片的悉悉索索,也沒有臭腳踩斷樹枝的咔咔嚓嚓,總之,安靜極了,除了偶爾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伊託格爾一動不動地看著盜賊宛若鬼魅般出現在少年的身後,這個小個子儘可能地將自己縮了起來,然後猛然彈起,豎掌成刀,狠狠地看向無知無覺的少年頸後——他成功了,並且在下一個瞬間,揹簍裡沉重的份量就將這個可憐的孩子死死地壓進了鬆軟的泥土裡。
包圍圈中的其他人走了出來。大個子——人們管他叫昆斯,這是安卡斯大陸上某個王國的俚語,意思是儈子手——走了出來,他毫不費力地將少年提了起來,連帶著那個揹簍。
“他怎麼辦?”昆斯甕聲甕氣地說。
“捆上手腳,堵住嘴巴,把他扔到新挖的那個地洞裡去。”伊託格爾吩咐道,然後他轉向兩位劍手之中較高的那位:“你的確記得那半身人的聲音?奧爾杜?”
奧爾杜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然後開口說道:“嘿,小少爺,薩蘇斯可真是衝你打上個酒嗝兒啦!”如果閉上眼睛,最會以為這是那位可敬的商人,男人露出讚賞的微笑——活靈活現,惟妙惟肖。
在這個過程中,法師一直雙手懷抱冷眼旁觀。當伊託格爾吩咐弓箭手將輕箭換成更大更重的重箭時阿伯丁終於忍不住開口。“我們完全沒必要這麼麻煩。”他盯著伊託格爾純粹的沙彌揚人的面孔,聲音嘶啞:“在這個月裡,蘇倫的警惕心將會降到最低,哪怕你在密澤瑟爾的房間裡撒野也不會有人發現。”
男人撅了一下嘴巴,然後決定為老友做一次解釋:“我們的確可以那麼做——趁某個晚上殺入村莊,然後綁上那個狂妄的小子,在所有沙彌揚人和星見們反應過來之前給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他咂咂嘴巴,似乎是為這番話所描述的景象感到滿意似的露出了微笑。不過很快伊託格爾就收起了笑容:“然後我們就得在森林中躲避沙彌揚的追捕,”他吐出一口氣,說道:“也許最後除了阿伯丁之外,沒人能夠活著走出固倫山脈。”
阿伯丁沒有被這個充滿死亡氣息的答案迷惑,他冷靜地直指問題關鍵:“但是像這樣做危險更大。”法師指的是今天的綁。架,“在這兒呆的時間越長,被發現的可能性也越大,我想蘇倫森林不僅並不好客,也絕對不歡迎不請自來者。”
“沒錯。”伊託格爾坦然地承認道,“這片土地對異族極為嚴苛,讓我們回到你剛才的問題。”他扭頭對其他人做了個手勢,意思是暫時就呆在這裡,“不管是星塔還是沙彌揚人對孩子和女人都極為重視,因為這是能夠生存下去的根本。所以,當人們發現半身人和孩子的失蹤有關時,我想憤怒的沙彌揚人能給我們一個很大的驚喜。”
“你在蔑視他們的智商。”法師尖銳地指出,“就憑現在這種粗糙的陷阱嗎?”
“粗糙的陷阱?”伊託格爾笑了笑,眼神中卻殊無笑意,“不不不,這僅是開始。”
雖然仍有懷疑,但阿伯丁只是哼了一生便閉上了嘴巴。他關心的是這個沙彌揚男人是否能夠完成僱主的計劃——對於法師來說意味著工會中的地位,對伊託格爾來說也許則是個人的前程。
少年的失蹤在最初幾天並不為人所重視——哪怕是他的父母。這裡是蘇倫森林,出生在這裡的孩子從會走開始便以各種方式學習探索周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