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醞釀最為尖刻的刻薄話以打消伊斯戴爾的念頭。
噢,他是對的。
“伊斯戴爾,伊斯戴爾,”夏仲以一種奇妙的口吻開口——夾雜著驚歎和無奈,以及很少一些的冷漠,“我最親愛的兄弟,你的表現讓我很想讚美星塔的教育——你們費盡心力教匯出一個比諾姆得雅山上的白袍更純潔,更無知的幼星。”他微笑著,笑得禮貌極了,如果有誰——那些窮盡時光幻想著俊秀少年的微笑和親吻的女孩——在場,那準會忙壞多維爾,嫻雅的少女們會因承受不了這樣的美景而暈倒。
法師的削薄的嘴唇不斷開合,吐出一句比一句更加刺耳的話:“我以為星見們會告訴你不要對所謂的人性抱有信任——你是如何判斷那些長老們值得信賴?在已經出現一個背叛者的情況下,你就像一隻懵懂無知的馬迪亞小山羊,咩咩叫著衝獵人的陷阱奔過去。”
可憐的伊斯戴爾漲紅了臉,他無助地看著夏仲,又轉過頭望著多維爾——前者鐵石心腸,後者則沒有勇氣插手幼星之間的爭論。最後他只好將頭扭向窗戶的方向,假裝什麼都沒聽到。
夏仲心滿意足地閉上嘴巴。
“好吧。”多維爾嚥了下唾沫——沙彌揚年輕人眼神略帶驚惶地看看夏仲,又看看伊斯戴爾,“我們去找密澤瑟爾吧。”最後他結結巴巴地說道,“至少,大星見總有辦法。”
是啊,密澤瑟爾總有辦法。夏仲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法師惡意地想,如果有一天,大星見也毫無辦法——是的,幼星堅信總有那一天的到來——蘇倫森林又將發生什麼樣的變化?
想到這一點,法師的心底總會有一陣隱秘的,讓人感到可怕卻又興奮的顫慄。
迴歸紀五百六十年的冬末,固倫山脈中的陰雨比往年任何時候都更長一些。負責觀察天氣的星見憂心忡忡,夏仲似乎聽到有人說這代表著災禍和困難的降臨。薩貝爾星見和沙彌揚長老們長久地聚在一起,他們的爭論聲在空蕩蕩的星塔中迴盪,幾乎在房間裡都能聽到某個人的怒吼。
但這一切至少對半身人和阿斯加德的後裔毫無影響。商人依舊樂於拜訪各種各樣的沙彌揚人,從孩子到老人,不管對方是誰,他都是最討喜歡的那個。而加拉爾——星見的傷藥效果很好,陰雨季節還沒有看到結束的跡象,男孩已經能從床上下來走上兩步。
“我必須出門走走。”在某個暫時停雨的傍晚,加拉爾試圖和古德姆商量,“老是呆在一個地方對恢復健康可沒什麼好處。”
古德姆笑眯眯地回答他:“小少爺,我也並不打算做那個阻攔你投奔自由的惡人混蛋——但是半身人並不能改變一個沙彌揚人的想法,噢,還得加上一個奧瑪斯。”他看著加拉爾猶如一條被扔在沙灘上曬乾的魚,半身人抱歉地笑笑,他試圖安慰沮喪的男孩:“我認為你最好聽他們的,沒錯,就是乖乖地聽從你的老師和那位奧瑪斯的吩咐。”
加拉爾安靜了片刻。“那麼,”他的語氣突然認真了起來,“你們果然有什麼事在瞞著我。”他篤定地看著半身人略有些不安的臉,“看來我是正確的。”男孩說道。英俊的,開始出現成人線條的面龐上那些屬於少年的魯莽和衝動似乎在受傷之後便慢慢離他而去——至少古德姆是如此認為的。
“如果他們沒有告訴你——”半身人撓了撓頭髮,“那我認為也許這代表著你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這只是他們的看法。”加拉爾心平氣和地說——這倒是大大出乎商人的預料——“但是我並不這麼認為。”
噢,幼鹿長成了一頭年輕的雄鹿。半身人在心底為男孩吹了聲口哨表示喝彩,但表面上,古德姆的眼睛滴溜溜轉得飛快,最後他似乎下了決定:“好罷,”商人頗有男子氣概地說道:“你的確應當知曉責任啦。雖然我沒有資格這麼對你說——不過小少爺,”他臉上那些諂媚的,卑微的微笑全都消失得乾乾淨淨,古德姆嚴肅極了,“當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你大可以推脫責任——因為這原本便不打算讓你揹負,但如果你曉得了其中的事兒——”
“那我就得將責任背起來。”加拉爾脫口而出。然後他停了一下,“我是說,我當然可以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曉得——當然,在蘇倫森林,還有哪兒能比這兒更安全呢?可我總得離開這兒,而時間並不算太遠,就在明年春末。”
沉默在半身人和男孩之間蔓延開,而逐漸暗下來的木屋裡,這種異樣的安靜一點一滴地滲透進來,在爐灶,水壺,餅乾,桌子,床和斗篷,外套上彌散開,變成一層透明卻堅韌的薄膜,它漸漸朝人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