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位女士會狂怒到此種地步,“他最好再也不會返回蘇倫森林!否則大祭長會讓他在地獄裡後悔!”
法師無言地看著沙彌揚人。她雙眼通紅,漂亮緊繃的肌肉線條下蘊藏著可怕的力量。貝納德坐在沙發中一動不動,但即使這樣,哪怕是夏仲也能從中感受到女戰士的可怕。
“我以為你們早已和教廷和解。”法師將手交疊放在腹部,“不過現在看來似乎還沒有。”
憤怒的女士冷笑,“是啊,當然和解了——我們都學會了對彼此視而不見。他是一個牧師或者你是一個沙彌揚人都無關緊要,禱告的時候避開對方就是最好的方法。那個和解的法案就好像在告訴整個世界,瞧,我們也是能包容的。”她發出“哈”的一聲,“看在父神的份上!”
嘲諷的意味濃得讓法師忍不住後仰一下身體。
“你不介意嗎?”
“什麼?”貝納德暫時收斂了怒氣。
“我是說信仰什麼的。你們的信仰直到現在都還是一個謎。我可以認為你們並不信仰父神麼?”法師的臉隱在黑暗中,“我們領受塞普西雅的榮光,但我們也承認父神至高無上。父神在上,不是麼?但我從沒聽過你這麼說。”
“語言在很多時候能揭示你藏起來的秘密。語氣,詞語,肢體動作,噢,秘密,要隱藏它得付出太多努力。”
“我從不試圖隱藏這一點。”沙彌揚人心平氣和地說,“但我想很多人都誤會了一件事,我們的確奉父神為至高神,但我們從不承認教廷的地位——它甚至超然於各個神殿之上。”
“我也注意到亞當彌多克沒有神殿。”
“因為他和他的祭司都並不在意。”
“我們來談談吧。關於信仰的問題,我猜你期待這一天很久了對嗎?”法師說道:“我不能說我對此全無興趣。”
怒氣在一瞬間消失或者被很好地隱藏起來,“的確如此。我期待著您更關注薩貝爾人的歷史,文化——這些傳承於您的血液當中,您本不應該對此表示抗拒。”
這句話讓夏仲心煩意亂。
“該從哪兒說起呢?從沙彌揚的由來,還是大遷徙的開始?我們的故事不足為奇,但我們也的確並不願意宣諸於口。一個最平淡的鄉村也有可能在傳說中變成屠龍的聖地。凡人並無足夠的智慧分辨那些隱藏在傳說中的真實,而我們也無意用歷史妝點——不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
還是從最初說起吧,從那個名叫蓋倫高地的地方。”
沙彌揚人將兩塊木柴丟進壁爐,然後注視著暖融融的火光,女士的臉上現出一種奇妙的表情——混雜著悲傷,懷念,驕傲,也能找到若有所思的沉默,“即使教廷並不情願,但他們不能否認薩貝爾人是亞當彌多克的持杖之人。”
“而沙彌揚——我想大人應該知道在古語中這是什麼意思,‘護衛者’,我們就是作為持杖之人的護衛者出現的。在諸神與凡人混居的年代,亞當彌多克向持杖之人的追隨者說道:‘你必因此成就榮耀——為汝賜名,沙彌揚。’”
“在許多羊皮卷中提到過這一點。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是的。但這只是廣為人知的那個部分,事實上——”貝納德的聲音苦澀起來,“並不那麼美好。永恆的忠誠,聽起來真不錯不是麼。但第一個沙彌揚其實,”她深吸一口氣,為即將說出的話感到羞愧,“他是一個奴隸,因背叛了持杖之人而被剝奪了出身的奴隸。命運之神的賜名不是嘉獎,而是殘酷的懲罰——他永遠失去了自由。”
“真讓人驚訝。”法師幽幽地開口,“歷史從不溫柔,我該這麼說麼?”
貝納德繼續說道:“我之前提起了蓋倫高地是嗎?在沙彌揚人的傳說中,最初的護衛者伺奉持杖之人之後,諸神離開了貝爾瑪,並關閉了神界的通道,持杖之人被留了下來,同樣被留下來的還有亞當彌多克的手杖——這並不奇怪,命運之神寵愛著他的侍從。因為無法帶他一同離開,亞當彌多克將撒戈特樹幹製成的手杖留給了侍從,持杖之人用手杖開闢了蓋倫高地,那是沙彌揚和薩貝爾的第一個家園。”
“那時的貝爾瑪大地早已分裂,應許之地化為漫無邊際的荒野,一切過去時光中的榮耀都殘缺不堪。持杖之人,不,應該叫他夏米爾,對他的護衛者沙彌揚說道:‘讓我們離開這裡吧!’他們穿越荒無人煙的原野,渡過狂暴的海洋,最後來到尚是莽荒的尤米揚,夏米爾插下手杖,森林拔地而起,清水自裂縫中湧出匯聚成湖泊,夏米爾說:‘我叫此地作蓋倫!’意思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