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人聳聳肩。他從腰帶裡掏出一個被亞麻布片包裹的口袋,然後在手掌上小心攤開,包括法師在內都好奇地伸長了腦袋——不過夏仲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他記得商人曾經說過蘇倫森林中某種奇妙的食物頗得他的歡心,因此打算在離開森林時帶上些。他記得那玩意兒叫——
“胡拉草。”沙彌揚人突然笑出聲,她搖著頭,看向惡棍頭子的眼光裡甚至帶了些同情。貝納德聲音輕快地開口:“這是蘇倫森林中某種醬料的原料之一。說實在的,沒多少人喜歡那個味道。”沙彌揚人充滿懷念地說,“我可真不知道你喜歡吃那東西。”
“老實說,”古德姆將種子重新放回腰帶,他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惡棍頭子,“說真的,”商人感激地看著夏仲,“我一直堅信著你們一定會來救我!他小心地看了一眼法師,不忘將自己的帽子撲打兩下重新戴回頭上,“我以為可憐的古德姆就得在這個黑暗寒冷的地方一直呆下去!”
夏仲打量著這個地方——就像所有倉庫那樣,這裡的石牆上也開有窗戶,但每一扇都被堅固的鐵欄杆封了起來,陽光被分割成許多碎塊。倉庫裡陰暗潮溼,靠牆的一側堆積著許多口袋,可能長時間沒有得到整理,這裡的空氣帶著一股皮革腐爛發酵的味道。
“我聞到了一些熟悉的味道。”法師吸了吸鼻子。他的臉色變得古怪起來,“噢,我該記得的,這裡是一個走私販子的私人倉庫。”他聲音很低,但還是不妨礙惡棍頭子理解這句話背後的涵義,他甚至試圖跳起來,只是沙彌揚人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犀利的眼光讓比利不敢有絲毫的,可能導致誤會的動作,但惡棍頭子仍舊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嘴,他開始嚷嚷起來:“父神在上!父神在上!這裡是屬於維弗里老爺的地方!”
“一個走私犯——國王最為厭惡的那一種。”法師冷靜地回答:“維弗裡也許擁有這地方的產權證明,但他可沒辦法為這些東西——上等的皮革,罕見的寶石,珍貴的藥草,柔軟的毛皮,我敢說維弗裡沒為這些向國王交上哪怕一個銅子兒的稅。”他銀色的眼睛裡閃著揶揄的光,“讓我想想看,如果維弗裡知道國王的稅務官沒收了他整整一個倉庫的金幣,僅僅是因為吝嗇的比利不願意讓一個高尚的法師取走那麼一點點作為某種意義上的——”他朝半身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補償——”
法師刻意拖長了調子。
惡棍頭子舔了舔嘴唇。他的喉結上下移動,發出一聲很明顯的咕嘟,“補償——”比利含糊地嘀咕:“這是可惡的,值得被職責的搶。劫!父神在上!一個法師!”惡棍頭子的情緒又激動起來,“竟然會幹這樣的事兒!你在搶。劫!你從無辜者的口袋裡掏出金幣,卻打算放進自己的口袋!”
但夏仲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角落裡一小袋不起眼的藥草上——灰白的,乾枯的草莖,法師敢發誓,如果將這些珍貴的藥草扔到路邊,那麼準會被貧民作為鋪床或者引火的材料帶回去,然後就這樣在那些麻木卑微的人們的手中毫無價值地銷燬。
這是一種名叫安德拉斯的草藥,通常生長在森林最為陰暗的角落,它的伴生植物是一種名叫紅點的毒蘑菇,因此在很長的時間裡,人們認為這種只和紅點生長在一起的植物僅僅是雜草而已。但大約兩個紀年之前,一個名叫安德拉斯的藥物學家,同時也是一位低階的法師和鍊金師——他發現安德拉斯草經過提煉之後的濃縮藥水能夠成為一種極好的活性藥劑,它能提高卷軸的抄寫成功率,並且對高階卷軸的效果作用明顯。
也因此,安德拉斯草迅速成為尤米揚大陸上最昂貴的商品之一。
“不——你不能拿走那個!”比利眼睜睜地看著法師將安德拉斯草的袋子理所應當地塞進了自己的儲物袋中——這簡直讓惡棍頭子的心都要碎了。他甚至打算不顧一切地向法師撲過去,然後將那珍貴的貨物從可惡的法師手中搶回來。但夏仲輕飄飄地向他瞥了一眼——就像家庭主婦厭煩地看著一條臭魚,高利貸者看著那些爛泥一樣的賭棍——“我當然可以拿走。”法師提醒惡棍頭子,“也許的我的寬容讓你暫時忘記了現實,”法師的嘴角翹出一個可惡的,可以稱之為微笑的弧度,他打了個響指,藍白的電光在他指間閃了閃,“我遺憾地提醒你,比利先生,現在你是我的俘虜,而我也僅僅是取走我的戰利品而已。”
惡棍頭子瞪大眼睛,失魂落魄地看著法師,雖然他熾熱的,彷彿火山熔岩的情感叫囂著讓他撲上去,從這個該死的異鄉人手中搶回自己的(這點有待商榷)財產,但所剩不多的理智強硬地提醒他:這是一個陌生的,危險的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