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眠兒手捧著本自己親手所抄的古本,緩步在園子裡輕輕地走來走去,消消食,對於疏影的提議,只當未曾聽到。疏影很沮喪地嘟著嘴,跑到園門前,稍稍地開啟些門縫,伸著脖子朝外看去,李眠兒倪了一眼疏影滑稽的背影,暗想:你這樣能看到熱鬧才叫怪了!
前院宴廳內,王錫蘭同周昱昭坐在北邊的一席上,周昱昭拿的帖子是王溥找來的,名義上用的還真是秦老夫人孃家的侄孫名頭,就像王錫蘭當初所提議的那樣。周昱昭今日特意換了身不扎眼的服飾穿了,對領鑲黑邊飾的深色長上衣配以淺黃色裳,又拿木簪子束了發,結以普通玉冠,收斂通身的氣派,低眉只顧品嚐細果菜餚,然不經意間所露出的玉面形容,叫人忍不住地一看再看。
一席上的人就有不少私底下對他好奇,生出結交之心的。聽聞王錫蘭大大方方,狀似隨意地介紹身邊人乃自己的表弟,姓秦,尚無功名,只不大愛說話,不喜結交朋友,又見周昱昭自始不多話,視眾人於無物,也只得棄了與之結交的心思。
然周昱昭雖看似專注於盤中佳餚,實際整個宴席他都在耳聽八方、十六方,捕捉任一句有言外之意的談話,搜尋任一條於己有用的訊息,再於腦中匯總過濾,接著就在心裡一陣陣冷笑開。
第二十八回 千呼萬喚始宴開(二)
更新時間2012…9…18 0:27:31 字數:2233
這廳內雖擺滿了酒桌,卻並不十分聒噪吵雜,大家只是你來我往,敬酒回酒,相互結交,再離席趕到別的席面上,一一敬過。只餘坐在最中央那張比別桌都要大上一圈的席上之人一直老神在在,從開宴到現在皆不曾起身赴別席上,相反,周邊裡三層外三層的賓客紛紛挨著隊兒擠至這桌旁邊,輪著給這席面上的人敬酒。
只因這桌坐著的皆是當朝有頭有臉的達官顯要,李青梧幾個兄弟輪番坐至其中,親自照應著。
最首位坐著的是當朝參知政事張臺,右手起分別是尚書右僕射錢虻,那張臺夫人錢氏正是錢虻的嫡親姐姐,再一旁是中書門下平章事賈羽,樞密使陳平,樞密副使劉從瑞、呂正,工部侍郎孫宏遠,戶部侍郎潘正寧,御史中丞趙顯,給事中王鑄,以及幾位翰林院大學士。
明面上這一桌上的人其樂融融,又笑意融融,然暗地裡於朝局是你爭我奪、你躲我藏,分門別派。不過好在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故而席面之上,都很知趣、很有默契、不約而同地只圍繞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扯來扯去。
正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那些在他們看來不痛不癢的談話,然而被有心人聽去卻又是另一番景象。這個有心人便是一直坐在北邊一席上至今還未曾挪動過的周昱昭,原本坐他身旁的王錫蘭在替他擋回了一些酒席上的場面話後,就各桌竄去竄去地尋人敬酒了。
周昱昭紋絲不動,卻將大部分心神放諸中央那桌上的每個人,透過他們說話的口氣和語調快速地仔細辨別,再於眾人間你問我答的邏輯慣性條分縷析其中的人脈關係。
王錫蘭端著酒杯,從這桌到那桌也不閒著,待他夥了幾個青年公子一同至廳央這桌要給張臺等人敬酒時,他父親,也坐於該桌的王鑄,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不動聲色地向周昱昭所在的方向撇撇頭,又衝他使了個眼色,那眼神中的意味王錫蘭很快會意,遂無聲無息地退後幾步,淡出人群,然後一溜煙地重回自己原來的桌上,緊貼周昱昭,再不離左右。
周昱昭見他恁快就回頭,盯了他一眼,再一眼,王錫蘭被盯得無辜,小聲道:“你讓我各處跑跑,多結實些人,將才我爹又使我隨侍你左右,倒是叫我該聽誰個的來?”
周昱昭聞言,只是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卻不答話,全副心神還是在這大廳裡盤旋。
王錫蘭暗惱不已,咕咕噥噥地,怕也只有周昱昭一人能聽得清楚了:“你叫我做的也做差不多了,滿屋子的人反正基本都認得了,能結交的我全結交了,各人的性子大多已經摸得個二、三了,再說以後還有時間不是,連著加緊打探就是。我看我還是聽我爹的,這會子人雜得狠,看護好你方是正事!”
說完,像是下了多在決心似的,往身後的椅背上一倚,椅子就自動挪開了一些,然後他一臉泰然,相當行雲流水地抬了雙腿,交疊一下,就要往桌沿上擱去,只是才疊好,還沒碰著桌沿兒邊,膝蓋處便突地一下酸楚難忍,雙腿不由自主地重新落回地面。
王錫蘭側臉看了看周昱昭手中原本伸出去的筷子,此時雖是收回來,但夾著的卻是空空如也,只得嘰歪了兩句,含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