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程子航隔著桌子與程子衿遙遙對望,他一身軍裝還沒來得及換下,沉著臉坐在那裡就有一片低氣壓環繞在周圍。方才聽他與幾人閒談,頗為不耐煩的樣子,軍中一到春節個個請假走人,留下在京的每年在最後收拾攤子。
程子衿抬一杯酒,說幾句場面話先敬了眾人,席面才熱熱鬧鬧起來。這時她便功成身退了,低頭自己吃菜,酒也換成了果汁。
“姐,你瞧他們三四五,今年又沒帶女人回來。”程子期趴在她耳邊說話,語氣裡看戲的成分居多。
程子衿順著他的眼望過去,三張一模一樣的面孔,若不是因為現下里是依次序坐的,她不細瞧也真是分不出誰是誰。
他們是二伯家的三胞胎,到了近三十的年紀卻沒一個人帶媳婦回家。二伯母齊英那是急呀,下了死命令讓他們過年必須帶一個回來瞧瞧。
程子期是從小分不清他們誰是誰的,到是對他們找什麼樣的女人感興趣。用他的話說,他們三老婆上錯床的機率比發射導彈成功的機率高很多。
“子衿現下里可是與青城在交往”
老六程子忻沒來由的一句話讓子衿一口鱈魚含在嘴裡不知所措,這六哥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顧青城人是不錯,可是那病呀……”老二程子愷冷哼。
“子衿你可想好了?”老大程子航雖然隨口一問,但程子衿知道他是要她正面回答了。
“……嗯……想好了。”
爺爺不喜顧青城,最大的原因也在這裡。上回聽顧青城說已經聯絡到心臟可以動手術。當下裡這話在子衿嘴裡轉了兩轉,終於是沒說出口。
“你自己決定便是,楊木可知道了。”
“木頭哥就比青城好。”老八自小與楊木玩得開,自然替他說話。
“八哥你知道什麼呀,楊木那個空心蘿蔔……”程子期還想說什麼,被程子衿在桌子地下扯住衣服才收口。
果然,大哥面露不悅了。或許是身為程家長孫的緣故,老大程子航是個極其嚴肅的人,極重長幼禮儀。方才小九頂嘴,在他看來便是不行。
“木頭那小子也不是好人。”
程子航最後結束這個話題,子衿一顆敲鑼打鼓的心才安下來。她並不願公開討論她感情歸屬的問題,在她看來這完全是她個人的事。
程青城的簡訊就在這時候發了來。
子衿,人好多,好悶,想你。
子衿見了這資訊,低頭溫柔的笑,怎的她愈發覺得青城像個小孩子了。
……嗯……我也是。
這頭青城握著手機的手緊了又緊,終於等到回覆,短短几個字讓他雀躍不已,他真想奔到她面前,狠狠抱住她。
但他在十歲之後便再也沒有自由奔跑過了,中學時代他看著楊木穿運動衣,在操場奔行的姿態肆意暢快,風揚起少年的發,他就隨著那風一陣羨慕。
可是,可是他有子衿呀!子衿能彌補所有的不好。她會陪他在教室裡寫題,畫畫,看書。她會在夏天氣悶的時候細細給他扇風,她低低問詢的聲音就伴著和風陣陣傳來,青城,你怎麼樣呢?有沒有不舒服呀?
那時候,他又覺得,病著其實也挺好。
北方冬季廣漠肅蕭,灰黑色天空壓下來,從遠處看來那飄揚的白雪也是灰黑色的。程子衿懷念小時候與母親住過的東南亞小島,熱浪,椰樹,海風。
但她也只是懷念著,人生軌跡,命運把她推向何處,她願意安然接受。淡淡歡喜,淡淡憂愁,順應平常的姿態便是最堅定的永恆。
樓下傳來一陣人聲沸騰,似乎有人叫了她的名,傳到她耳裡變得極為柔軟。
程子衿下樓便見青城站在客廳大堂裡,老宅里歐式復古的裝修到是與青城今夜穿的駝色大衣極為相襯。
顧振軒也來了,與程家長輩打招呼。自從那日叫君蘭的男人說了不明不白的話之後,程子衿現在看到他了,真是覺得有些不好面對。可是有什麼不好面對的?她又說不清,叫她去問顧振軒,那是萬萬不能的,單看他現在與她大哥說話時堅硬的側臉她就怯步了。
“青城,你怎麼來啦!”
“子衿……我……我今晚上實在想見見你。”
青城面上不好意思,這樣在大年夜裡讓哥哥陪他來程家的確算是失禮。
“你來便來嘛,帶這些個東西做什麼。”子衿拉過他的手放在手心裡仔細溫暖著,看見傭人把禮盒往裡頭搬,心知定是顧媽媽讓青城帶過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