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小麥已經瘦得下巴尖尖的小臉和一陣風都能吹走的纖細的身子,微微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從自己懷裡掏出一袋牛奶遞過去“給,趕緊喝了”
小麥抬眼看了江煥一眼,“哪來的啊?”
“昨天手術那個病人家屬送的,說分發的物資,他們沒捨得喝,說啥非要給我。”江煥說著塞進她手裡。
牛奶略略溫熱,似乎帶著他的體溫,小麥低了低頭,睫毛顫抖,“謝謝你,江煥,我…”
“啥也別說,趕緊喝了。就一袋牛奶我可沒有指望你以身相許啊”調侃了她一句,男人轉身走了。
小麥看著他的背影搖搖晃晃的,帶著一股子北京男人特有的拽勁兒,眼睛微微溼了。
小麥到那裡的第三天下午,又發生了一次大規模的餘震。原本所有的居民已經轉移到帳篷裡面了,但是有個小麥在照顧的大嫂在她轉身的功夫就拖著傷腿跑回自己倒塌一半的家裡,想從廢墟中挖出自己結婚時候婆婆給的傳家寶首飾。小麥發現她不見了找過去的時候,正趕上餘震發生,來不及反應,小麥一把將大嫂推開,自己卻被餘震震落的一摞磚頭砸中頭部。陷入黑暗的一瞬間,劃過腦海的是立行的臉,他的眼裡有說不出的深情和溫柔脈脈流淌。
出院回到家,立行一夜未眠,電視裡一直在播放玉樹的訊息。不知道她在哪裡,也許在市區的醫院裡面幫忙吧,那樣是不是不會有危險?
第二天早上和立言剛剛吃過早飯,手機突然鈴聲大作。立行接起電話,還沒等說話,裡面傳出一聲悲憤的怒吼,“方立行,你這個混蛋,你害死小麥了,她要是有個什麼事,我和你沒完!”
心裡一顫,幾乎坐立不穩,立行急急的問“小麥,她怎麼了?”
那邊還在喊,已經帶著哭腔了“全都怪你,要不是你她怎麼會跑去災區,你就是個…”沒等她罵完,男人已經大聲打斷,“告訴我,小麥她到底怎麼了?”
抽泣了一聲,電話裡的女人聲音嘶啞的說“昨天她在餘震中被砸中頭部了,那邊不具備救治條件,今天一早剛剛轉回我們醫院…”
立行身子猛地搖晃了一下,瞬間眼圈已經紅了,電話滑落在地上,茫然無助的看著立言。自從母親去世後,立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立行,無論是在父親因吸毒過量猝死的時候,還是在討債的人上門喊打喊殺的時候,立行始終都是冷靜從容的,從未有過此刻這般茫然無助。
“哥,小麥姐怎麼了?”
立行似突然醒過來,驚慌失措的抓過柺杖,“立言,快,我們去醫院,我們快去醫院。”說到後來聲音顫抖的幾乎難以聽清。因為腿軟,立行撐了幾次也無法站起來,立言只好把輪椅推過來扶著他坐上去。
兩個人感到醫院的時候,人已經轉入重症監護室了。又是重症監護室,這一次,換她在裡面,而他在外面。看著她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突然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去了,連自己推動輪椅都做不到了。在監護室門口,立行見到了守在那裡的江煥。江煥頭髮凌亂,衣服也髒亂的不成樣子,眼裡遍佈血絲。看到立行,他騰地站起來,幾步衝到立行面前。
“你這個混蛋!你還來幹什麼?你害的她還不夠嗎嗎?你要不是個瘸子,我今天就揍你。”江煥眼睛幾乎冒出火來,右手在空中用力的揮了一下拳。
“她現在怎麼樣?她到底怎麼樣,你告訴我”立行通紅著眼睛,嗓音嘶啞,透著急切和慌張。
看了看男人的血紅的眼睛和慘白的臉,江煥深深呼了一口氣,“腦震盪,頭部有毛細血管出血,萬幸的是出血量不大,現在用了止血藥保守治療。如果天亮時候出血可以止住,就基本上脫離了危險,剩下就是保守治療,用藥物幫助吸收顱內的少量血液了。”
“那…如果止不住…”
“那情況就有些危險了,可能要開顱手術”
立行低垂著頭,用一隻手用力的抵住胸口,試圖緩解內心的恐慌和巨大的疼痛。小麥,我錯了,你懲罰我吧,但是求你一定要好起來,必須好起來。
沉默了幾分鐘,江煥沙啞的開口“她送到那邊醫療站時候曾經短暫清醒過,說了兩句話:不要通知我爸媽,我不想他們擔心;萬一…不要告訴他,就說我出國了,生活的很好。我,不要他的愧疚,我捨不得。”聲音漸漸哽咽。
立行的眼前一片模糊,因為低垂著頭,大滴大滴的淚水直接滴落在褲子上,一會兒就一片濡溼。強自平靜了好一會兒,立行抬起袖子用力抹了一把眼睛,抬起頭低低的說了句“我想進去陪著她,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