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腳步聲,屈白臣回過頭來,雖是同一屋簷下,他還是客氣的施禮,並道了聲:“喬夫人。”
阮氏也禮貌的還禮,回了句:“屈先生。”
屈白臣道:“有點事,是以過來叨擾喬夫人。”
阮氏儀態萬方的踱至條案旁坐下,也請他坐了,然後避開他的目光看去門口,門是敞開的,廊外那一樹濃陰下,兩隻麻雀在啄食,偶爾嘰嘰喳喳的交談幾句,非常親暱,阮氏收回目光:“屈先生有事儘管說,先生幫了我玉貞很多,於喬家是有恩的,但凡我能辦到的,必不會推辭。”
屈白臣含笑:“這事說大就大,說小就小,看夫人怎麼對待。”
阮氏猜了下,沒琢磨透,道:“先生別跟我這賣關子,我一個婦道人家,沒那麼多心機。”
屈白臣點頭:“好,那我直說了吧,是玉貞找的我,說有個叫鳳喜的女人,曾經跟鎮山兄好過一場,奈何天意弄人,兩個人,沒緣分,鎮山兄來了關東,鳳喜留在了京城,後鳳喜聽聞鎮山兄已經駕鶴西去,那女人倒是個剛強的性子,一傷心把自己懸在房樑上吊死了,臨終有個遺言給玉貞,希望能把她的一套戲服埋在鎮山兄的墓旁,可玉貞說夫人不同意。”
他一開口,阮氏便有些吃驚,沒成想女兒把他搬了出來勸自己,揣摩女兒難道聽說了什麼,不然為何叫給外人勸自己呢?屈白臣話音一落,阮氏立即道:“我當然不同意,什麼鳳喜鳳憂的,她是鎮山什麼人呢?一個相好過的女子而已,憑什麼埋在鎮山墓旁。”
屈白臣眯眼笑著:“一件衣裳而已。”
阮氏秀眉一豎:“一件衣裳?可不單單是一件衣裳,那女人想把她的心思都埋在鎮山墓旁,她是想在陰曹地府也攪合得鎮山不得安寧。”
玉貞沒有細說,以屈白臣的年紀和閱歷,還是明白鳳喜和喬鎮山是怎麼樣的感情,大概就是所謂的兩情相悅吧,見阮氏氣呼呼的,屈白臣道:“活著沒有得到人,死了連這麼點心願都不能滿足,何苦呢。”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瞄了下阮氏,隨即轉過去神色自若的喝茶。
阮氏心就嘭的一跳,感覺他話裡有話,氣道:“先生知道什麼,那個女人攪得喬家上下沒有一人好過,鎮山為了她不惜……算了,這種事不必跟先生說。”
屈白臣擱下茶杯:“我曉得我是個外人,不該管喬家的家事,是玉貞找的我,那孩子答應了鳳喜,無法完成鳳喜的遺願,很著急。”
阮氏一甩袖子:“玉貞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屈白臣見她惱了,半天沒有說話,開口之前,先嘆了聲:“你這樣做,鎮山兄未必高興。”
阮氏哼了聲:“那就由不得他了,橫豎現在他不在,這個家我說了算。”
屈白臣見自己怎麼說都無濟於事,只能起身:“那好吧,玉貞找的我,我也算盡力了,不過有句話我想告訴你,得饒人處且饒人。”
待想走,阮氏喊住他:“等等,我哪裡不饒人了?你給我說清楚。”
屈白臣回頭:“人都死了,你再堅持某些事有什麼用呢,只能讓玉貞為難。”
阮氏腦袋一揚:“我是喬鎮山的妻子,我就不允許一個戲子進喬家的墓地。”
屈白臣一笑:“喬鎮山的妻子不止你,還有大奶奶富氏姨娘苗氏,恐人家未必像你這樣在乎。”
富氏和苗氏當然在乎,阮氏卻聽出他在嘲諷自己的感覺,怫然不悅:“你的意思,我只是鎮山的側室?我自己被就微賤,不該嘲諷那個什麼鳳喜?”
屈白臣一愣:“夫人誤會。”
其本意真不是阮氏所想,而是覺著她這樣堅持,自己累,玉貞也難做。
可阮氏就是固執的覺著他在笑話自己,怒道:“即便我是喬鎮山的妾侍,我也心甘情願,他真心待我,不像你,當初你……”
驀然對上屈白臣驚異的目光,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忙住口,扭過頭去,沒來由的突然想哭,努力自持,方不至於落下淚來。
屈白臣黯然佇立,一時間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良久方低低道:“抱歉。”
阮氏平復了下心情:“沒什麼可抱歉的,都過去那麼多年了,我回去了,大奶奶他們等下就要啟程回京,我去送送。”
知道阮氏不準備跟富氏等人回京,屈白臣問:“京城富庶,你怎麼不跟著家人回去呢?”
阮氏道:“家人?我的家人唯有我女兒,我女兒不肯走,我就得留下陪她。”
說完,嘟囔句:“我